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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9年2月6日星期五

明清學術著述

第二节 学术著述


  明朝強化專制統治,學術研究很不發達。明初,編纂《永樂大典》,是罕見的盛業。萬曆以後,明朝統治日漸衰落,文史等學術領域陸續出現一些新著。清朝爲鞏固其統治,不能不提倡漢文化,乾隆時編纂《四庫全書》,蔚爲曆代著述的總彙。漢學的興起,以訓诂名物爲依歸,帶動了曆史學、地理學、金石學、語言文字學及目錄學等學科的發展。乾嘉年間,學者著作如林,成爲宋代以後又一個學術繁榮時期。本節介紹的隻是若幹領域裏關系學術發展趨向的一些重要著述。

  

  (一)類書與叢書  

  明清時期繼承宋元官修類書的傳統,又發展爲編纂叢書,私家編修的叢書和類書,也層出不窮,構成這一時期學術著作編纂刊刻的顯著特色。

  《永樂大典》——明成祖于永樂元年(一四○三年),命翰林學士解缙聚集古籍,編輯類書。第二年,解缙以《文獻大成》進呈。明成祖嫌其簡陋,又命太子少師姚廣孝、禮部尚書鄭賜與解缙重修。因南京文淵閣藏書不足,又命鄭賜到各地收購圖書,以備應用。姚廣孝、解缙等集中二千餘名文士編輯、校訂,于永樂六年謄錄竣工,共計二萬二千九百三十七卷(目錄六十卷),合裝成一萬一千零九十五冊,約有三億七千萬字,明成祖親自作序,定名《永樂大典》。大典包括經、史、子、集,天文、地理、醫蔔、釋道、戲曲、平話、工藝、農藝共約七、八千種古文獻中輯錄的資料,編輯方法是“用韻以統字,用字以系事”(《永樂大典·凡例》),按照《洪武正韻》韻目字序排列事目。如天文志即載在天字下,地理志即載在地字下。諸書所載有關紀錄,均收入本目之内,以期“因字以求事,開卷而古今之事,一覽可見”(《大典·凡例》)。此書卷帙浩繁,未能刻印,成書後隻有謄錄清本,後世稱作“永樂鈔本”,到嘉靖年間又過錄一部,稱“嘉靖鈔本”。永樂本大約毀于明清之際,嘉靖本清朝修輯《四庫全書》時曾予利用,但已有一千多冊的缺失,後由于管理不善和近代外國侵略軍的焚燒、掠奪,嘉靖本散失迨盡。現存于國内外各地的殘卷,僅有八百一十卷,約爲原書的百分之三、四。《永樂大典》是古代規模最大的一部類書,後人曾從中輯錄佚書五百九十種。現存《東觀漢紀》、《舊五代史》、《續資治通鑒長編》、《建炎以來系年要錄》等重要史籍,都自《大典》中輯出。

  《古今圖書集成》——康熙三十七年(一六九八年),原翰林院編修,因涉及耿精忠案而貶戍遼東的陳夢雷,被赦還京,侍皇三子允祉,爲王府詞臣。奉命類纂古今圖書,至康熙四十五年編成三千六百卷,名《古今圖書集成》。雍正帝嗣位,複命戶部尚書蔣廷錫主持重編,至雍正四年(一七二六年)告成,全書共一萬卷。武英殿修書處以銅活字印刷六十四部,每部五千零二十冊。本書從古代文獻選輯資料,分類編錄,全書分六編、三十二典、六千一百零九部。每部所錄資料,依文獻時間順序,逐條著錄,注明出處。起自上古,止于康熙朝。本書以類相從,較之《永樂大典》的依字韻編排,更便于檢索。古今圖書,收羅詳備,是現存最大的類書,也可說是中國古代的一部大百科全書。

  《四庫全書》——乾隆帝廣泛征求天下圖書, “寓禁于征”(見前),征得的圖書,不再因襲舊例,分類編纂。乾隆帝認爲《古今圖書集成》式的類書,限于體裁,不能将書籍原文全部載入,難免割裂。因而主張将所有圖書,分別收入經、史、子、集四庫,編纂成大型的叢書,定名《四庫全書》。乾隆三十八年,正式開設《四庫全書》館,由郡王永瑢、大學士劉統勳、于敏中任總裁,兵部侍郎紀昀、大理寺卿陸錫熊爲總纂官,主持編務,一時著名學者陸費墀、戴震、邵晉涵、王念孫、姚鼐、翁方綱、周永年、朱筠、任大椿、金簡、程晉芳等都曾入館,分任編務。先後參加編校工作的人員近四千人。至乾隆五十二年,編輯繕寫完竣。收入全書的圖書來自不同的途徑。各地征集者稱“采進本”,私家送呈者爲“進獻本”,宮中所藏稱“内府本”,清帝敕令編纂者稱“敕撰本”,從《永樂大典》輯出者爲“永樂大典本”。共收先秦至乾隆間的圖籍三千四百六十一種,七萬九千三百零九卷,分裝三萬六千三百零四冊。先後抄成七部,分藏于皇宮文淵閣、圓明園文源閣、盛京(今沈陽)故宮文溯閣、承德避暑山莊文津閣、鎮江金山寺文宗閣、揚州大觀堂文彙閣和杭州聖因寺文瀾閣。南方三閣的藏書可供士人閱讀。現仍有四部流存,分別藏于北京、蘭州、杭州(原缺者補抄)及台北。乾隆帝因編纂《四庫全書》而使許多圖書遭到禁毀,但收入全書的大量圖書都因而得以保存和流傳,仍是對學術文化的一大貢獻。

  明清兩代,私家編纂叢書或類書,也漸成風氣,爲學術著述的流傳,作出了貢獻。明沈節甫編輯叢書《紀錄彙編》,收書一百二十三種;毛晉編輯《津逮秘書》,收書一百三十九種,宋元以來掌故雜記之書,多藉以保存。清初,曹溶輯《學海類編》,後經陶樾增訂,收書四百三十一種。乾嘉時期,漢學昌盛,搜集佚著、編輯叢書尤爲風行。盧文弨刊《抱經堂叢書》、鮑廷博輯《知不足齋叢書》、孫星衍輯《平津館叢書》、張海鵬輯《學津讨源》等,都搜羅宏富,有功士林。清代還出現一些別開新境的類書。如陳元龍編《格緻鏡原》一百卷,自古今文獻,分類輯錄宮室、冠服、飲食、器物,以至蔬木花果、鳥獸等有關資料,別爲三十類。王初桐編《奁史》一百卷,分類輯錄有關婦女及家庭生活有關資料,分爲三十六門。這些類書的編纂,說明學者的眼界,已從經史擴展到社會生活及動植物等許多方面,開拓了研究領域。

  

  (二)歷史學著作  

  明代史學,不甚發達。但紀錄當代史事的私家著述,多有佳作,形成顯著的特點。清初諸帝提倡理學以加強思想統治,也提倡史學,并加強對史學觀點的控制。漢學家緻力于考訂訓诂,多兼通經史,或由經入史。曆史考據學蔚爲專學,影響了一代學風。明清兩代,史學著述繁多,下面介紹的隻是若幹方面有代表性的名著。

  前代史的編修 明清兩代繼承官修前朝史的傳統,先後完成了《元史》和《明史》的編修。乾隆時期,與曆代紀傳體史書合刊爲“二十四史”,構成中國古代史完整的基本著述。編年體史書則承襲《資治通鑒》體例,編撰了《國榷》、《續資治通鑒》等書。

  《元史》——明太祖即位後,在洪武元年十二月即下诏設局,編修元史。次年二月,命左丞相李善長監修,翰林學士宋濂、待制王祎爲總裁,至當年八月,編成元太祖至甯宗朝一百餘卷進呈。此後,又搜訪順帝時史事文獻,于洪武三年二月,重新開局續修,至七月成書。全書依紀傳體,分編紀、志、表、傳,共二百一十卷。明太祖初即位,即下诏修史,意在宣告元朝的滅亡,瓦解北元的統治,但《元史》倉促成書,不免粗略。史局館臣,多出浙東,不習蒙古語及諸族語,書中歧譯重出,随處可見。但本紀、志、表保存了今已失傳的元十三朝實錄及《經世大典》的大量内容,而且大體上保持原貌,史料學的價值勝于編纂學的水平。

  《國榷》——明天啓間,浙江海甯人談遷開始編撰元明間的編年史,清初,書稿一度被盜,又發憤重編,至順治十三年完成。全書原分爲一百卷,起自元文宗天曆元年(一三二八年),止于南明弘光元年(一六四五年)。黃宗羲爲談遷撰墓表,說他編撰此書,“汰十五朝之實錄,正其是非;訪崇祯十五年之邸報,補其阙文。”本書以明代官修實錄及邸報等爲依據,但又廣泛搜覽官私著述,訂正官書的隐諱失實。書名《國榷》,自撰《義例》說是“事辭道法,句榷而字衡之”,紀事經考訂榷衡,文字也力求簡樸,“大抵甯潔勿靡,甯塞勿猥,甯裁勿贅”(《義例》)。談遷生平不仕,以布衣著國史,得以擺脫官方觀點的束縛,較之明修《實錄》、清修《明史》更能無所避忌,接近史實。本書在清代隻有抄本流傳,近年始得刊印問世。

  《明史紀事本末》——清初谷應泰著。直隸豐潤人谷應泰,順治四年進士,曾在戶部任職。順治十三年,提督浙江學政佥事。在任期間,邀集學者張岱、陸圻等撰成此書。全書分爲八十卷,每卷各紀一事。起于“太祖起兵”,終于崇祯帝“甲申殉難”。本書當是廣泛參據明人記述當代史的著述,自稱是“泛瀾衆家,編撰是書”,叙事之法是“首尾畢具,分部就班”(《自序》)。順治十五年書成,刊刻行世(築益堂本),是清代刊刻最早的一部明史。八十卷不及明清之際史事,世傳抄本《補遺》六卷,記述清朝滅明戰事。或謂也出谷應泰手,因避忌未刊。近年補刊于本書,合爲完璧。本書成書早于清朝官修《明史》約八十餘年,記事之詳确,往往長于《明史》。

  《罪惟錄》——是明清之際又一部私修明史。浙江海甯人查繼佐曾随南明抗清,南明亡後,家居著述。清康熙時,曾因莊廷■案入獄獲釋,所著《明書》改題爲《罪惟錄》。全書采紀傳體,分編本紀、志、傳。帝紀不止于崇祯帝而止于南明弘光帝,并将南明諸王附入,以示尊崇明朝的帝統。著者于晚明及南明史事,多經廣泛搜訪或曾親曆,記述詳于他書。清代隻有抄本流傳。

  《明史》——清朝官修的“正史”。清順治時,即曾開局,編修明史。曆康熙、雍正、乾隆三朝,史局三開三辍。自初開史局,至最後成書,經九十餘年之久。清初,黃宗羲曾自撰《明史案》二百四十卷。弟子萬斯同據以擴充,編爲《明史稿》五百卷。康熙十八年重開明史館,以翰林院掌院學士徐元文爲總裁。徐元文延聘黃宗羲入館,被黃拒絕。萬斯同被邀請爲徐家儒師,審修史稿。二十一年,翰林院侍讀王鴻緒繼任明史總裁。四十八年因請立太子事得罪免官,以戶部尚書原品休緻。五十三年,王鴻緒将所藏萬斯同書稿略事增删,進呈明史列傳二百另五卷,請付史館,說是歸田五載,據自編舊稿增訂。雍正元年又進呈本紀、志、表共一百另五卷。後題爲《明史稿》刊行(今存),署王鴻緒著,其實基本上是萬斯同的書稿。雍正元年,禮部尚書張廷玉爲明史總裁。張廷玉即以王鴻緒之書稿爲底稿,經館臣考訂編修,成紀傳體《明史》三百三十六卷。乾隆帝即位,張廷玉以大學士受命輔政。乾隆四年七月,将《明史》刊刻進呈,說明“舊臣王鴻緒之史稿”,“用爲初稿”。《明史》成書,曆有年所,幾經增删。書例仍依舊制,分爲紀、志、表、傳,但從明朝的實際出發,編修《七卿表》、《閹黨傳》、《土司傳》等篇,是前史所未有的創例。清初因私修明史,屢興大獄。館臣多所避忌,叙萬曆以來涉及清朝先世的史事,隐諱删汰,簡而不周。本紀止于崇祯(清谥莊烈帝)。南明諸王事,尤多避諱。

  《續資治通鑒》——司馬光著《資治通鑒》,至于後周。明人多仿其體例,續編宋元史事,陳■著《通鑒續編》、王宗沐著《宋元資治通鑒》、薛應旗也著《宋元資治通鑒》,但都不免失于疏略,不餍人意。清康熙時,徐乾學邀集一時名家萬斯同、閻若璩、胡渭等編成《資治通鑒後編》一百八十四卷,起于宋初,止于元亡,以年系事。乾隆二十五年狀元畢沅,曾入爲翰林院侍讀,後出任陝西、河南巡撫,湖廣總督。畢氏博通經史金石,勤于著述。徐乾學等未及寓目的宋遼史籍,乾隆時已陸續被發現或輯錄。畢沅以徐書爲底本,補以新出史料,參考古籍百餘種,重加修訂,成《續資治通鑒》二百二十卷。乾隆末年修訂成書,嘉慶間刊行。全書起于宋太祖建隆元年(九六○年),止于元順帝至正三十年(一三七○年),于宋遼金元四朝史事,均予編錄,改變了前人以宋爲正統,輕視三朝的舊例。本書繼承了《通鑒》的編年體例,也繼承了《通鑒》“辭約而事豐”的傳統,叙事簡晐條貫,取舍得宜,不能因爲所據史料現多流存而低估它的著作價值。

  實錄與國史明太祖初即位,依前朝舊制,設起居注官。洪武六年九月,诏修《日曆》(逐日記政事),命宋濂爲總裁。明成祖時,命勳臣監修《太祖實錄》,以殿閣大學士充總裁。曆朝相沿,至明末完成太祖至熹宗十三朝實錄,共三千零四十五卷,建文朝、景泰朝無實錄,事迹分別附于《太祖實錄》、《英宗實錄》之後。曆朝實錄修成後藏于皇宮,嘉靖以後,藏于皇家的石築檔案館皇史宬,另有副本藏于内閣。實錄依朝紀事,保存了大量史料。重要人物并附有小傳,便于檢閱。清初,補成《崇祯實錄》十七卷。

  清沿明制,曆朝均編修實錄,設實錄館鑒修,依據上谕及檔案文冊, “發秘府之藏,檢諸司之牍”(《清世祖實錄·康熙帝序》),依年月編錄。史官編錄過程中,皇帝不時檢閱,可指示修改或重寫。定稿後用滿、漢、蒙古三種文字各抄五份,分藏乾請宮、皇史宬、内閣實錄庫和盛京崇谟閣。太祖朝實錄在太宗崇德元年初修,康熙時重修一次,雍正時再次修訂。太宗朝實錄,順治初年初修,康熙及雍正時,也先後修兩次。世祖朝實錄,康熙時編修,雍正時重修。三朝實錄的重修本都在乾隆四年校訂。三朝實錄的一再修改,事實上是依據漢人的傳統觀念,删改滿洲的史事風習,隐諱文飾,不免失真。清朝官修的實錄,計有太祖、太宗、世祖、聖祖、世宗、高宗、仁宗、宣宗、文宗、穆宗十朝,總計三千七百五十八卷。曆朝實錄取材廣泛,多将上谕原文載入。原來隻有抄本儲存,現有影印本傳世。清亡後,清室遺臣續成《清德宗實錄》五百九十七卷和《宣統政紀》四十三卷。

  編修實錄依據的“起居注”,自康熙十年開始編纂,康熙後期一度停修,後又恢複,直至宣統三年清朝滅亡。清曆朝起居注共三千八百六十三冊,今存曆史檔案館等處。

  清朝自康熙時開設國史館,乾隆間成爲常設機構,編寫國史和人物傳記。撰有《大臣列傳》和《大臣列傳稿本》,共三千多個大臣傳記,隻有抄本未刊。但有據傳抄稿編輯的列傳數種刊印行世。乾隆時刊“依國史抄錄”的《滿漢名臣傳》八十卷,清亡後刊《國史列傳》(《滿漢大臣列傳》)八十卷。又《清史列傳》八十卷,也約有半數的内容出自清國史館的稿本。乾隆時,國史館還撰有《宗室王公功績表傳》、《蒙古王公功績表傳》等書。

  清朝官修紀錄重大事件的“方略”,幾成定制,康熙至嘉慶間編撰的方略不下二十種,有《平定三逆方略》、《平定準噶爾方略前編、後編、續編》、《三省教匪紀略》等等。這些方略均采編年體記述事件本末,最爲詳備。

  私修當代史明代學者私修當代史,蔚爲風氣。嘉靖間,兵部尚書鄭曉著《吾學編》六十九卷,以紀傳體寫法,記洪武至正德間政事,爲當時人所珍視。高岱撰著《鴻猶錄》十六卷,以紀事本末體記明朝開國至嘉靖間的曆次戰争。天啓間,通政使何喬遠著《名山藏》,用紀傳體叙述明代十三朝史事,于崇祯十三年(一六四○年)刊行。大學士朱國祯著《皇明史概》一百二十卷,内含《皇明大政記》三十六卷。陳仁錫纂《皇明世法錄》九十二卷。兩書都在崇祯時刊刻。

  明代還有一些以筆記體裁記述當代史事的著述。張萱著《西園聞見錄》一百零六卷,雜記洪武至萬曆間事,朝廷政務、官員作風以至方伎活動,皆在記述之内。萬曆間王世貞,号鳳州,又号弇州山人,曆官按察使、布政使、巡撫、副都禦史、尚書,爲一代文壇盟主,撰作《弇州史料》前集三十卷、後集七十卷刊行,有關典章制度、朝野掌故、禮儀風俗等記述頗豐。另有《鳳州雜編》,被收入《紀錄彙編》刊印。萬曆間舉人沈德符,随父祖在京,見聞廣博,寫成《萬曆野獲編》三十四卷,内容涉及到萬曆朝政、典章制度、帝王家史以至下層社會活動、風土人情、歲時節日、戲曲小說等等,内容極爲廣泛。

  明清之際,時人著史以寄亡國之痛。清人全望祖稱,當時野史不下千家。吳偉業著《綏寇紀略》;彭孫贻撰《平寇志》;計六奇作《明季北略》、《明季南略》;戴笠、吳殳合編《懷陵流寇始終錄》等書,詳細記載了張獻忠、李自成領導的農民起義的過程。王夫之著《永曆實錄》、顧炎武作《聖安本紀》(《聖安紀事》)、查繼佐撰《國壽錄》、黃宗羲作《行朝錄》以及屈大均輯《皇明四朝成仁錄》、邵廷采編著《東南紀事》及《西南紀事》、馮夢龍撰《中興實錄》等,記述南明史事,多爲清修《明史》所不載。

  浙江鄞縣人全祖望(一七○四——一七五五年),乾隆時進士,曾任知縣,辭官著述。繼承浙東學派由經入史。因感明末文獻流失,殉明志士之事迹,多淹沒無聞,廣泛搜集史料及故老遺聞,以碑志墓表傳記等形式,撰述殉明抗清人士事迹,自張煌言、顧炎武等文士以至市人歌伎,分別予以表彰,并及清初的廉吏和文士。全祖望所撰志傳遺稿,編入《鲒埼亭集》及外編(今共存一百八卷,内含詩集十卷),實際上是一部明清之際的史傳彙編。

  清人私家纂史,當首推蔣良骐《東華錄》。乾隆中,蔣良骐任國史館纂修官,摘抄清太祖至清世宗的五帝實錄,增入所見檔案資料,彙編成《東華錄》三十二卷(史館在皇城東華門内,故名)。清初幾朝實錄屢有修改,蔣氏私家修錄,未經官方删改,保存了不少不見于官修實錄的文獻。清末王先謙曾予增補,又續修乾隆帝至同治帝《東華續錄》,合爲《十一朝東華錄》六百二十五卷行世。乾隆中宗室弘旺著《皇朝通志綱要》五卷,以編年體叙述清太祖至乾隆前朝史事。乾隆十七年蕭奭(蕭奭齡?)撰《永憲錄》并續編,記述康雍之際的政事和典制,取材于邸鈔、朝報、诏谕、奏折等原始資料,可糾正官書的誤失。

  清三通與續三通唐杜祐著《通典》,宋鄭樵著《通志》,元馬端臨著《文獻通考》,習稱“三通”,創立了記述曆代名物制度的史學體裁。乾隆中開三通館,仿照“三通”體例,編寫《皇朝通典》、《皇朝通志》、《皇朝文獻通考》,于乾隆五十一、二年間修成。《清通典》一百卷,依舊例分爲九門,記述清代典章制度。《清通志》一百二十六卷,省去《通志》的紀傳年譜,隻取二十略,其中不免與《清通典》重複。《清文獻通考》卷帙最繁,多至三百卷,依舊例增爲二十六門,分記清代行政制度與經濟制度,頗爲詳備。清三通纂輯後,當即由武英殿刊刻行世。

  三通館編修三通,原意是續修《通典》、《通志》、《文獻通考》,止于乾隆朝,但在編寫過程中,對前代與清代制度的行文格式,難予處理,于是将清朝的與前代的分編。因而在皇朝三通即清三通之外,又有續三通的編纂。《續通典》一百四十四卷,叙事銜接《通典》,自唐代中葉迄于明代;《續通志》六百四十卷,銜接《通志》,起唐代止明代;《續文獻通考》二百五十二卷,叙事銜接《文獻通考》,起自南宋後期,止于明代。續三通記述前代制度,詳于明代,明以前較爲疏略。但三通體裁,卻由此得以貫通今古,彙爲完帙。

  曆史考據學漢學治經學,緻力于名物訓诂,辨僞輯佚,一些學者因而由經入史,也影響了曆史學的發展。史學家把漢學治經的方法應用于研治史學,從而使曆史考據學成爲乾嘉時期風行的學術,取得了顯著的成績。漢學原義是指經學,以漢學家求實的方法研治經史,又被稱爲“樸學”。

  疏證——對儒家經典注釋疏證是經學的傳統方法,清代漢學家注經則基于對古制、古義的考訂和遺文、佚注的搜補。史學家繼承前代注史的傳統,又參用此類方法疏證史籍,出現了不少名著。吳派創始人惠棟仿裴松之《三國志注》,著《後漢書補注》二十四卷,搜補三國至南朝諸家所著後漢史書,分卷輯注,以求詳備。沈欽韓(一七七五——一八三二年)著《後漢書疏證》三十卷,旨在考訂名物,正誤補遺。又著《漢書疏正》三十六卷,糾補唐顔師古舊注;《三國志補注》十六卷,訓诂名物,考釋地理。杭世駿(一六九五——一七七二年)亦著《三國志補注》,趙一清又有《三國志注補》,前者在于補遺,後者重在考證。錢大昭有《兩漢書辨疑》,又有《三國志辨疑》,均爲考訂駁辯之作。厲鹗著《遼史拾遺》,實爲諸書有關遼代記載的輯錄。汪輝祖著《元史本證》,則以本書互證前後之歧誤。曆代 “正史”以外,于古代史籍,如《逸周書》、《戰國策》、《國語》、《山海經》等書,也多有疏證之作。大抵這一時期,依舊史成新作,名爲注疏,實爲補遺和考據。著述繁多,不需備舉。

  考異——司馬光著《資治通鑒》,別成《資治通鑒考異》三十卷,考訂諸書記事之異同,以爲編著《通鑒》之依據。乾嘉學者則依漢學家治經之例,考訂舊史記事之同異,獨立成篇,彙爲巨著。錢大昕著《廿二史考異》一百卷,對《史記》至《元史》二十二部史籍(不包括《舊五代史》),依卷次記事,詳加考訂,涉及制度典章、年代、譯語等廣泛内容。曾從惠棟問學的江蘇嘉定人王鳴盛(一七二二——一七九七年),著《十七史商榷》一百卷,對宋人所稱十七史(《史記》至《五代史》),分別考校疏解。趙翼(一七二七——一八一四年)著《廾二史劄記》(《史記》至《明史》),于考訂史籍之外,義及史事及典制之述評。三書并駕于一時,體例互有同異,但都被視爲乾嘉曆史考據學的著作典型,影響了一代學風。

  校勘——漢學家治經,校勘經文,極爲精密。廣泛利用曆代不同版本、諸書引文以至石刻經文,考訂古音古義,核以史事典制,校勘方法日趨完善,校勘之學蔚爲專門的學問。前述“正史”的疏證及錢、趙、王三家之書,包含着以校勘學的方法校訂“正史”文字的訛誤脫衍,做出有益的貢獻。此外,如《逸周書》、《國語》、《戰國策》、《竹書紀年》、《呂氏春秋》、《山海經》、《華陽國志》等古代史籍,也都在乾嘉時期經過學者們的校訂,使異文駁雜的古籍足資利用,成績是顯著的。

  輯佚——輯佚的方法也由經學移用于史學。宋以後失傳的古史《世本》、《竹書紀年》,有多家輯錄考證。失傳的幾家《後漢書》、《晉書》、《晉陽秋》等,也自群書輯錄佚文,得見一斑。編纂《四庫全書》時,輯佚之法,更施用于《永樂大典》,自《大典》輯出宋元史籍、文獻多種,爲宋元史研究提供了前人未加利用的重要史料。

  志表——自《史記》創制志、表體例,曆代修史,或因或革,間有缺略。關于志、表體之意義,評論也有所不同。黃宗羲弟子萬斯同力倡志、表,乾嘉學者緻力于志、表者甚多。其成績一爲舊史志、表之考證,一爲缺略志、表之纂補。兩者又都以《疆域志》(《地理志》)和《藝文志》(《經籍志》)成績最爲顯著,從而推動了曆史地理學與目錄學的發展。錢大昕研治天文曆法,曾撰《宋遼金元四史朔閏表》,又爲《元史》作《氏族表》,以考訂蒙古族系,是獨辟新境的創舉。

  史論與史學 在曆史考據學風靡的時期,出現幾部史論與史學的著作,顯得格外引人注目。

  《讀通鑒論》——曆來紀傳體正史,隻在本紀及部分列傳之末,附書論贊。司馬光著《通鑒》,附出“臣光曰”以申論議,但全書也隻寥寥數見。王夫之兼治經史,著《讀通鑒論》三十卷,又續成《宋論》十五卷,于秦漢以來曆代重大史事及人物行止,依時代先後,分別著論,評議得失功過,探究治亂之源。所論雖屬一家之言,但以論史獨立成書,卻是史學史上前所未有的新創。

  《考信錄》——直隸大名人進士崔述(一七四○——一八一六年),嘉慶初曾在福建任知縣。後辭官著述,兼及經史,撰《考信錄》三十二卷,曆考上古三代至孔孟事迹。自稱撰著此書是因爲“文人學士多好議論古人得失,而不考其事之虛實”(《考信錄·提要》)。漢學家的辨僞,重在考訂古籍之真僞,《考信錄》則在考辨記事之有無,在治學方法上是一個發展。《考信錄》在考據史事的基礎上,提出獨立的判斷,認爲:“大抵戰國秦漢之書,皆難征信,而其所記上古之事,尤多荒謬。”“今爲《考信錄》,不敢以戰國秦漢之書爲實事,不敢以東漢魏晉諸儒之所注釋者悉信以爲實言”(同上書)。清代漢學家笃寫東漢魏晉諸家的舊注,崇信上古。崔述此書,明确提出戰國秦漢之書不可信,唐堯以前遠古傳說莫須有,所論雖不無偏頗,但由崇古轉爲疑古,則是史學觀念上的一個突破。崔述所論與時人多不合,因而在當時不甚受到重視,但他的史學觀念與方法,卻對後世曆史學的發展産生了影響。

  《文史通義》—— 浙江會稽人章學誠(一七三八——一八○一年),字實齋,乾隆四十四年進士。曾從浙東諸儒問學,因而被視爲浙東學派的傳人。後從畢沅,助修《續資治通鑒》,編纂《湖北通志》。《文史通義》是章氏關于經學、史學及文學的論稿。在這部著作中,章學誠提出“六經皆史也”的著名論點。認爲“經”原來并非尊稱,六經不過是“三代盛時典章法度”,是周公的政典。漢儒以六經爲儒家基本經典,具有不可動搖的獨尊地位。清代漢學家,特別是吳派諸家,不談義理而着意于考訂經書的名物制度,事實上也是把經書當作史籍來研考。如果說,宋代理學家是把經學哲學化,清代漢學家已是把經學史學化。但是,清代漢學家仍奉六經爲最高經典,不敢觸犯它的尊嚴。章學誠明确提出“六經皆史”,也就是揭穿了漢儒的以史爲經,從根本上動搖了六經的思想統治地位,意義是重大的。

  《文史通義》以讨論史學爲主旨,因而時人曾比之于劉知幾的《史通》。但章學誠本人卻并不以爲然。他說:“而人乃拟吾于劉知幾,不知劉言史法,吾言史意,劉議館局纂修,吾議一家著述,截然兩途,不相入也。”章氏稱館局纂修之史爲“史纂”;以議論言史爲“史評”;曆史考據學“記誦名數,搜剔遺逸,排纂門類,考訂異同”,可稱爲“史考”。史纂、史評、史考,都還不能稱爲“史學”。他譏諷考據家是“疲勞精神于經傳子史,而終身無得于學者”。他以爲“史學”應是 “學有宗旨”、“成一家言”的著作之學。因而他又将曆代曆史學者分爲“著述”與“比類”兩家。“比類”即整理考訂史料。“著述”是指不同于“纂輯之史”的 “著作之史”,如班固的《漢書》、司馬光的《資治通鑒》才可稱爲“一家著述”。章氏認爲劉知幾的“才、學、識”之說仍未完善,他提出一家著述的史學應具備義、事、文三個要素。事是基礎,“非學無以練其事”。他認爲,與史考、史評相比,“叙事最難”。比類考證是叙事的依據,但在體例上又有所不同,如“考證之體,一字片言,必标所出”,“著作之體,援引古義,襲用成文,不标所出,非爲掠美,體勢有所不暇及也。”著作在于“其志識之足以自立,而無所借重于所引之言。”“文”指文辭體例。著述之文不同于文人之文,選詞要“純而不雜”,力求簡潔,“未有不潔而可以言史文者”。他又提出“臨文主敬”之說,叙史應當嚴肅冷靜,謹防情深氣冒,一往不收。體例不應拘泥,體例文詞應做到“圓而神”。三者之中最重要的是“義”。他說“史所最貴者,義也”。因爲“史學所以經世”,一部著作應有自己的宗旨和獨立的見解。但著作不同于“史評”,史義不是憑議論來表達,而是通過叙事的“決斷去取,成一家言”。他說:“所以通古今之變,而成一家之言者,必有詳人之所略,異人之所同,重人之所輕,而忽人之所謹,繩墨之所不可得而拘,類例之所不可得而泥,而後微茫杪忽之際,有以獨斷于一心。” 他拈出“獨斷”一詞,又稱爲“孤行其意”,以強調著述必須有自己的獨立思想,“雖使同侪争之而不疑,舉世非之而不顧”。章氏評判前代著作,贊許通史體和紀事本末體,極力推崇鄭樵的《通志》,說:“鄭樵生千載而後,慨然有見于古人著述之源,而知作者之旨,不徒以詞采爲文,考據爲學也。于是遂欲匡正史遷,益以博雅,貶損班固,譏其因襲,而獨取三千年來遺文故冊,運以別識心裁。蓋承通史家風,而自爲經緯,成一家言者也。”(引文俱見《文史通義》)章氏《文史通義》中的這些創見,在乾嘉文壇,獨樹一幟,與當時考據盛行的學風,顯然全不相合。因而本書在當時并不爲人們所重視,卻爲後世史家所推許,影響了近代曆史學的發展。

  《文史通義》在章氏生前,并未完稿。遺存内篇六卷,由蕭山王宗炎校訂,又将序跋書說等文編爲外篇三卷,刊入《章氏遺書》。章氏次子華绂另在開封編刊内篇五卷本,以論述方志之文編爲外篇三卷,通稱大梁本。兩本互有異同。

  

  (三)地理著述與方志

  地理學著作 明末以來,地理學成爲較發達的學科。自然地理與人文地理的實地考察,沿革地理的曆史考訂,都完成了具有學術水平的巨著。

  《徐霞客遊記》——作者徐宏祖(一五八七——一六四一年),江蘇江陰人,字振之,号霞客。出身江南富家,自幼研習地理輿圖。曾從陳繼儒爲學,與名儒黃道周友善。萬曆三十五年,始遊太湖,此後三十餘年間,曆遊今江蘇、浙江、江西、湖北、湖南、福建、陝西、山西、河南、河北、山東、安徽、廣東、廣西、貴州、雲南等十六省區,沿途考察地理形勢、山川地貌,逐日予記。後人以遺存日記編爲《徐霞客遊記》十卷,刻印傳世。《遊記》并不隻是對山川風物的簡單的記遊,而且是科學考察的紀錄。徐宏祖對各地地形的變化及相互聯系,經過觀察、測量并參據曆史記載,以考察其整體特征,進而對某些地貌的成因做出推斷。特別是晚年遊曆貴州、雲南等地,第一次發現并考察了石灰岩地貌(喀斯特地貌)。在《滇遊日記》中說:“粵山多石,滇山多土,黔山介于兩者之間。”又從而推斷說:“粵西山多石,故多分行獨挺,水流澄清,多穿穴之流;滇南山多土,故地多環窪,水流混濁,多壅流成海(湖泊)。”黔南水流則介于二者之間。這與近世地理學家對喀斯特地貌的認識,已很接近。《遊記》還記述了徐宏祖的一些地理發現。如提出金沙江爲長江正源說;元江、瀾滄江、潞江等各自入海,并不是長江支流等等,都糾正了《禹貢》以至《明一統志》中的錯誤。《徐霞客遊記》的科學價值,經近世地理學家丁文江的闡發而得到廣泛承認,列于世界地理學名著之林。

  《肇域志》與《天下郡國利病書》——顧炎武所著兩部相輔相成的著述。崇祯時開始草創,至康熙初年編成。自序稱:“曆覽二十一史以及天下郡國志書,一代名公文集,問及章奏文冊之類,有得即錄,共成四十餘帙。一爲輿地之記,一爲利病之書”。《肇域志》是“輿地之記”,共一百卷。記述各地地理形勢,水利交通。《天下郡國利病書》一百二十卷,依明代行政區劃,分別記述各司府州縣的山川關隘、戶口田賦、政事民事以至邊疆形域、海外鄰國關系等等,包括自然地理、人文地理以及明代社會經濟等廣泛内容。

  《讀史方輿紀要》——江蘇無錫人顧祖禹(一六三一——一六九二年)著。父柔謙,明亡不仕,偕子隐居,長于音韻學及史學。祖禹承父志,發憤著書,積二十年之力,成《讀史方輿紀要》一百三十卷,包括《曆代州域形勢》九卷,詳考唐虞三代以來曆代行政建置沿革;《南北直隸十三省》一百十四卷,依明代建置,分別記述明兩京十三布政司各州縣的城鎮、山川、關隘以至橋梁、驿站情況;《州凟異同》六卷,據曆代史籍,輯錄山川、江河記載之異同;另《天文分野》一卷,論述史志中關于星宿分野與地理之關系。著者因明亡之痛,書中記述山川險易,着眼于“古今用兵戰守攻取之宜,興亡成敗得失之迹”,但對曆史記載,考證詳審,是一部傑出的曆史地理學巨著。

  一統志與地方志明清兩代承襲元朝編修《大元一統志》(今佚,隻存輯本)之例,修纂本朝一統志。地方志的編修也由于官方的提倡,普及于全國。現存明代地方志書約一千種,清代志書多至五千六百種。地方志書的一再編修,紀錄了各地大量的曆史、地理和社會狀況的資料,是對學術文化的一大貢獻。

  一統志——明天順五年(一四六一年),戶部尚書、翰林學士李賢等奉敕纂成《大明一統志》九十卷。清乾隆八年(一七四三年)敕修《大清一統志》三百四十卷;乾隆四十九年(一七八四年)又修成《一統志》五百卷;嘉慶十六年(一八一一年)敕令重修,至道光二十二年(一八四二年)完成,記事止于嘉慶二十五年,故名《嘉慶一統志》。一統志彙載全國各地建置沿革、疆界、地理形勢、山水、戶口賦役、物産、風俗、宦績、人物資料,以省區爲紀錄單位。明代一統志分南北兩京和十三布政司,清代分京師、盛京和十八行省以及特別地區(蒙古、回部),省下設《統部》,概述全省基本情況,次則分述各府州縣。

  省志——明人多稱“總志”,清人習稱“通志”,由朝廷敕令編纂,各省長官主持修纂之事。通志的體例,曆朝大體相同。嘉慶間謝啓昆主修《廣西通志》二百八十卷,分五大類二十二小類,即(一)典訓;(二)四表:郡縣沿革、職官、選舉、封建;(三)九略:輿地、山川、關隘、建置、經政、前事、藝文、金石、勝迹;(四)二錄:宦績、谪官;(五)列傳:人物、土司、列女、流寓、仙釋、其他。別省的通志大體上也包括這些項目,隻是因爲地方的特點有所增減。如雍正間李衛等修《浙江通志》,有經籍、碑碣二目,表現出浙江文化的發達。同時期田文鏡等編《河南通志》,無此二目,而有禮樂一門,反映出中原地區重視禮樂的傳統。《衛藏通志》十六卷,詳載藏族地區的政教制度和經濟文化。《澳門紀略》作爲澳門的方志,着重于當地的管理制度和居民特點。明末何喬遠據府縣志書,撰成《閩書》一百五十四卷,是私家纂修的福建省志。

  府州縣志——府州縣志也爲官修。明代方志,多經續修。清朝明确規定:每六十年,由地方官員主持重新編寫一次,編成之後,送交學政審查付梓。續修的辦法,使地方志得以不斷增補創新。如《蘇州府志》,明洪武間初修,正德間、嘉靖間兩次續撰,清代康熙、雍正、乾隆、道光四朝又先後續修,遞有增補。府縣志的體例,明代尚無定制,清代逐漸程式化。乾嘉時期,學者修志,也提倡注重考據。洪亮吉主纂《泾縣志》,主張“信載籍而不信傳聞,博考旁稽”(《序言》),《泾縣志》就成爲考據的範本。錢大昕主修《鄞縣志》,戴震編《汾州府志》,李兆洛撰《鳳台縣志》,章學誠撰《和州志》、《永清志》、《荊州府志》,都是方志中的名作。府縣志的編寫,各地不平衡,經濟文化發達地區多于邊疆地區。明正統間畢恭纂《遼東志》九卷,嘉靖間李輔續輯《重修遼東志》十二卷,是東北地區修志的起始。

  專志——志書的編修,普及各地,成爲人們習用的體制。以行政區劃爲基礎的地方志而外,名山大川、寺觀書院也由學者分別編修專志。各類專志中,尤以市鎮志、民族志和邊防志,頗具時代特點,引人注意。

  明萬曆以來,在城市商品經濟發展的地區,陸續出現一些市鎮。萬曆時,李樂爲湖州府歸安(今屬浙江湖州市)的烏青鎮撰《烏青鎮志》,清乾隆間董世甯重修。乾隆間範來庚又爲同縣之南浔撰《南浔鎮志》。楊謙等撰浙江嘉興秀水的《梅裏志》,楊樹本撰嘉興桐鄉的《濮院瑣志》等。這些志書,深入到市鎮闾閻,爲基層社會經濟的實況留下了可貴的紀錄。

  清朝統一全國,民族衆多。蒙、回(維)、藏三大族,屹立邊陲,于清朝的統治關系甚钜。乾隆間進士山西壽陽人祁韻士,曾入翰林院,充國史館纂修官。奉旨創立《蒙古王公表傳》,又據所見内閣大庫紅本及理藩院檔冊,撰《藩部要略》十八卷,于嘉慶初完成,内分内蒙古、外蒙喀爾喀部及厄魯特部、回部、西藏等五“要略”,分別記述各部的歸附、叛服、封爵等事迹。事實上是一部民族志。嘉慶九年(一八○四年),祁韻士因得罪遣戍伊犁,又編纂《伊犁總統事略》,後經同被遣戍的進士徐松(一七八一——一八四八年)據以增修,由伊犁将軍松筠進呈,道光元年(一八二一年)賜名《新疆識略》

  明代邊防,主要在防禦蒙古。陸續出現一些私家編修的研究北方邊防的志書。魏煥撰《九邊(長城九邊鎮)通考》、劉效祖撰《四鎮三關志》、楊守謙撰《大甯考》、張雨纂《全陝邊鎮志》、詹榮著《山海關志》。東南海防的專志則有王在晉編《海防纂要》、胡宗憲《籌海圖編》、謝廷傑《兩浙海防類考》等書。清人編纂的海防著述,有杜臻《海防述略》、俞昌會《防海輯要》、嚴如煜《洋防輯要》等書。這些專門志書的編纂表明:面對外國勢力的來侵,人們已日益感到加強海防的重要了。

  

  (四)金石學

  宋代學者注意于古器物銘文的研究,始有“金石”之稱。明代學術不很發達,但學者留意于石刻文字的搜集,開拓了研究領域。清代乾嘉時期爲考訂經史而廣泛搜考金石文字,金石之學成爲專學。研究領域日益擴展,收集文物的範圍也日益擴大,爲近代文物學與考古學的發展,奠立了基礎。

  石刻文字——宋人着重于銅器銘文的研究,隻有少數著作如趙明誠《金石錄》,兼及石刻文字。元末潘昂霄著《金石例》十卷,最先注意到碑志文字義例。明初,陶宗儀纂《石刻叢鈔》,輯錄碑銘原文。《明史》舉爲有明一代“記誦之博,著作之富”推爲第一的楊慎,在嘉靖時撰《金石古文》十四卷,彙編漢代以前的金石文字,力求無遺漏,但不免有“真僞錯雜”之譏(《四庫全書總目》卷一九二)。陳有《吳中金石新編》八卷,收錄當代碑文,不取前代,不錄頌德谀墓之作。所收碑記多涉及倉儲、水利等有關民生的記事,獨具心裁。都穆撰《金薤琳瑯》二十卷,仿宋人洪适《隸釋》例,編輯石刻文字,并加考辨,所載碑文均錄全文,完整地保存了許多可貴的資料。萬曆間,陝西盩厔縣(今周至縣)人趙崡在家鄉廣拓碑刻,又托友人四處搜求,積存碑文二百五十三種,一一撰寫跋尾,因無力全文刻印,編成《石墨鐫華》六卷,收錄碑目并附跋尾。

  明清之際,顧炎武周遊各地,每見銘刻,必行抄錄,又得友人贈送碑文拓本,其中不見于宋人金石書者約三百餘種,分別寫出跋文,編成《金石文字記》六卷。又以不見著錄并無拓本流傳的碑文五十六種,彙爲《求古錄》一卷。顧氏搜羅石刻文字,旨在用以輔證經史,“闡幽表微,補阙正誤”(《顧亭林文集·金石文字記序》),不同于前人的注重書體。

  畢沅也以爲金石可證經史,曆官所至,注意搜集金石文字。任陝撫時,與錢坫、孫星衍等輯《關中金石志》八卷;改任豫撫,編錄《中州金石記》五卷;撫魯時,又與學政阮元合編《山左金石志》二十四卷。這些金石志詳載碑石廣闊尺寸、字徑大小,行數多少,使讀者明了原石形制。諸志均著錄碑銘全文,并對其碑文有所考釋。

  錢大昕博學多聞,尤其注意金石文字的搜羅研究。撰有《金石文字目錄》八卷,又撰《潛研堂金石文字跋尾》二十五卷,以金石證史,多有創獲。錢氏曾認爲宋以來治金石文字者凡有兩途,一是“考稽史傳,證事迹之異同”;一是“研讨書法,辨源流之升降”(《潛研堂文集·郭龍伯金石史序》)。陳康祺《郎潛紀聞初筆》中說,錢大昕等人“開乾隆已後諸儒以金石之學印證經史之一派”(卷三),所論是恰當的。

  嘉慶初,孫星衍編成《寰宇訪碑錄》十二卷,依時代順序,編列秦漢以來至元末的碑目,共收七千五百餘通,各碑分注書體、年月、撰人、書人及所在地點,是當時收碑最多的綜合目錄。乾隆時,邵晉涵在三通館爲續補《通志·金石略》,編錄内廷所藏各地進呈的碑拓,以副本贈孫星衍。此後二十餘年間,孫星衍曆遊各地,據親見碑石,拓摹增補。又得錢大昕、阮元、武億及江蘇邢澍等饋贈的碑拓,乃與邢澍共刊此書。

  乾隆時進士王昶曆任各地考官,笃好金石,勤于搜訪,積五十年之力,得先秦至宋,遼、金、大理時代的金石文字一千五百餘通,嘉慶十年(一八○五年)編成《金石萃編》一百六十卷,自序中說,金石内容廣泛,研究石刻文字,“經史小學暨于山經地志叢書別集,皆當參稽”。他參稽群書,對器物及碑石形制作出說明,并加考釋。書中收錄碑銘全文,自信“欲論金石,取足于此,不煩他索也。”以石刻而言,本書确是當時收錄碑文最多的集大成之作。王昶另收有元代碑文約八十通,未及刊入本書。近人羅振玉編爲《金石萃編未刻稿》刊行。

  《西清古鑒》——乾隆十四年(一七九四年),吏部尚書梁詩正等奉敕撰修《西清古鑒》,凡四十卷,另附錢錄十六卷。本書彙編清宮廷所藏自商周至唐代的酒器、禮器、祭器等銅器及銅鏡共一千五百二十九件,各卷圖繪器物形狀,摹寫銘文并加說解。編者利用文獻資料分析古器物,糾正了前人研究的某些誤失,因而被《四庫全書總目提要》舉爲“有裨于經史之學”。乾隆三十年内府刻本,印制極精,隻是某些器物花紋的摹繪難免失真,銘文考釋也間有錯誤。但作爲宮廷所藏古器物的綜錄,是規模空前的巨著。乾隆末又續纂《西清續鑒甲編》二十卷,收錄宮廷續得的唐以前古銅器九百四十四件,附唐代以後的銅器、印玺等三十一件。又成《西清續鑒乙編》二十卷,收錄盛京皇宮所藏古銅器九百件。此外又編成《甯壽鑒古》十六卷,收銅器六百件,銅鏡一百另一件。四書合稱“西清四鑒”。

  《積古齋鍾鼎彜器款識》——清阮元編著,凡十卷。阮元認爲,三代時鍾鼎彜器與土地同等貴重,編錄曆年收集的自商周至晉代的鍾鼎等銅器銘文五百五十種,與幕友朱爲弼共撰釋文,補正經史,于嘉慶十年(一八○五年)自刊行世。自序稱:“稽考古籍國邑大夫之名,有可補經傳所未備者。偏旁傳籀之字,有可補說文所未及者。”對曆史學和古文字學都有所貢獻,是學術價值較高的一部金文綜錄。本書又錄有阮氏所著《商周銅器說》上、下兩篇,對商周以來鍾鼎彜器等各類銅器的性質、曆史價值以及漢代以來古銅器出土、著錄情況,加以考訂、論說,爲此後古器物及銘文的研究奠立了基礎,并在研究方法上開辟了途徑。

  

  (五)語言文字學

  明代學者已注意音韻文字之學。清代漢學家以音韻訓诂治經學,從而使音韻學、文字學及訓诂學得到空前的發展,著述如林。下面介紹的,隻是各時期最有影響的一些著作。

  音韻學 明太祖初即位,即命翰林侍講學士樂韶鳳與宋濂纂修《洪武正韻》十六卷,洪武八年(一三七五年)書成,頒行天下。本書歸并《廣韻》二百零六韻爲七十六韻,是音韻學上的一大變化。但書中雜有南方方言,字義音切不全合于中原雅音,因而不便使用,實際上并未通行。

  楊慎兼通音韻、訓诂、字書,著《古音叢目》、《古音借要》、《轉注古音略》、《古音餘》各五卷,在分韻歸字上,以今韻分部,把古音相同的字隸屬于一部。陳第著《毛詩古音考》四卷,開經學研究之新徑,也是明人研究古韻的代表作。陳氏認爲古人的讀音,本不同于今音。凡稱爲葉韻的,原爲古音,不是随意改讀。他的研究方法是以經證經,排比《詩經》上的經文,作爲證據,稱爲“本證”,又用秦漢詩作與《詩經》對照研究,以爲旁證。這樣依據古文獻推究古韻,爲音韻學研究開辟了道路。

  顧炎武著《音學五書》。其中《音論》三卷,爲顧氏音韻學的綱領,論述古今音的變化及其原因。《詩本音》十卷,研究方法大體同于陳第《毛詩古音考》,以《詩經》用韻,互相考證,又以其他文獻驗證,以獲知古音的韻讀,故名“本音”。《易音》三卷,是據《周易》識別古音。顧氏又據古音指出唐韻的失誤之處,錄爲《唐韻正》二十卷。《古音表》二卷将古音分爲十部列出字表。顧氏自信有他的“五書”,“六經之文乃可讀”(《顧亭林文集》卷二)。清人推崇他“最精韻學”(《國朝先正事略》卷二十七),所論多爲後學所遵從。

  康熙五十四年(一七一五年),大學士李光地、王蘭生(一六七九——一七三七年)等奉敕纂修《音韻闡微》,雍正四年(一七二六年)成書。凡十八卷,首列韻譜,以今韻爲目,同韻字,依聲類、韻等排列。各字備載《廣韻》以下諸讀音的異同,對不妥者予以糾正,再以反切注明今音,便于利用。

  皖派學者江永,撰著韻書三種:《古韻标準》五卷,《四聲切韻表》四卷、《音學辨微》一卷。《古音标準》繼承陳第、顧炎武的成就,補正他們的失誤,以《詩經》的韻律爲詩韻,漢魏六朝的爲補韻,這樣區分标準,便進一步糾正了前人以今音爲古韻、以漢魏六朝音爲上古音的錯誤。《四聲切韻表》首先探讨等韻,以圖表顯示切韻聲、韻、調系統,實際上是一部等韻圖。《音學辨微》也對等韻學做了進一步的說明。戴震是江永的弟子,在音韻學方面師承江永,著《聲韻考》四卷、《聲類表》九卷,提出古音九類二十五部之說及陰、陽、入對轉的理論,對音韻學也有所貢獻。

  文字學金石學與音韻學、訓诂學,都不能不兼及文字學的研究。明人已開始編撰文字學的專書。明初趙謙曾參預編纂《洪武正韻》,自撰《六書本義》十二卷,把漢字分爲三百六十個部首,在各部之下詳細辨別六書字體。梅膺祚修纂《字彙》十四卷,定部首二百十四個,收錄單字三萬三千多個,以反切字及同音字注音,據許慎《說文解字》解釋字義。在編排上,依地支分爲十二集,各集首列部首表,附錄檢字表。這些編輯體例,爲清代學者所沿用。

  清代學者文字學的成就,集中表現于《說文解字》的研究。代表作是段玉裁的《說文解字注》三十卷。段玉裁(一七三五——一八一五年),字若膺,江蘇金壇人,是戴震的弟子。皖派學人從音韻訓诂入手,研治經學。段氏則以爲究明構成文字的“六書”,才能通曉音韻訓诂。曾繼承江永、戴震之學,著《六書音韻表》,分古韻爲十七部,被戴震譽爲唐以來所未有的成就。段氏以古韻十七部爲依據,考察《說文解字》形聲字和“讀若”字的古音,進而考察《說文》所收形聲字與轉注、假借字的關系,條貫六書。再據經書及前人的經注,以訓诂字義,考辨字形,是一部兼及形、音、義的綜合性著述。嘉慶時,訓诂學家王念孫爲段氏的《說文解字注》作序,盛贊本書是:“訓诂聲音明而小學明,小學明而經學明,蓋千七百年來無此作矣。”王念孫将段注與許書并重,并非有意溢美。段氏注《說文》,猶如漢學家的注經書,實際上是憑依《說文》,以申述自己的研究成果和獨立見解。許氏《說文》的研究也由此蔚爲專學“許學”,成爲文字學的基石。

  與段氏約略同時的山東曲阜人,進士桂馥(一七三六——一八○五年),著《說文解字義證》五十卷,博引群書,以解說許書的字義,一時與段注并稱。此後,朱駿聲著《說文通訓定聲》、王筠著《說文句讀》。有清一代,研究《說文》的著述,先後近二百種,使許學的研究達到了高峰。

  訓诂學 訓诂學與音韻學、文字學息息相通,也與經學關系密切。明朱謀■研治《周易》,又著《骈雅》七卷。仿《爾雅》體例,收編古籍文句,自語詞文義至蟲魚鳥獸,類編爲二十篇,分別作出解釋。朱氏博覽群書,征引文獻極爲廣泛,并多收奇文僻字,對訓诂學作出了貢獻。

  清代訓诂學發展到極盛。漢學家注疏經書,考校以外,多是訓诂。《經籍籑诂》則是訓诂經義的總集。訓诂學專著中,成就最大的當推江蘇高郵王念孫、王引之父子。王念孫(一七四四——一八三二年),字懷祖,乾隆四十年進士,改翰林院庶吉士。曾任陝西道禦史,嘉慶初,上疏彈劾和珅,後受命督治黃河。子引之(一七六六——一八三四年),嘉慶四年進士,授翰林院編修,曆任各地鄉試考官、實錄館副總裁。道光時,擢任吏、戶、禮、工各部尚書。王念孫原來受學于戴震,治音韻文字之學,著《讀書雜志》八十三卷,校正諸子及史漢誤字,廣征群書,以證古義,号爲精審。訓诂專著是《廣雅疏正》二十卷。曹魏時張揖所著《廣雅》,明刻本多有誤字。王書詳爲校正,并上溯《爾雅》、《說文》,因古音以求古義,就同音之字,破假借以求本字。全書積十年之力寫定,實際上,是憑依《廣雅》編著的一部綜合性訓诂學巨著。原編爲十卷,每卷又各分上下。第十卷由王引之續成。王引之又繼承父學,著《經傳釋詞》十卷,搜輯先秦至兩漢經傳中之語詞虛字一百六十例,博引例證,究明本義及演變,多有發明。

  與王念孫同時治《爾雅》者,有邵晉涵的《爾雅正義》、郝懿行的《爾雅義疏》。邵晉涵(一七四三——一七九六年),字二雲,浙江餘姚人。乾隆時曾入四庫館,授翰林院編修。曾從畢沅編修《續資治通鑒》,又從阮元編修《經籍籑诂》,所著《爾雅正義》二十卷,自諸書中彙輯漢魏以來各家注釋,成爲研究《爾雅》的總集。郝懿行(一七五五——一八二三年)著《爾雅義疏》二十卷,旨在彌補邵書的不足,着力于字借聲轉之故。其中草木蟲魚之名,多經目驗而後疏釋。書稿曾經王念孫點閱,寄阮元刊行。

  史家杭世駿著《續方言》三卷,采集《說文》、《釋名》及經疏諸書,以續補揚雄《方言》。翟灏著《通俗篇》三十八卷,采摘經史以至民間流傳的方言俗語五千餘條,分別探源釋義。語言訓诂之學,逐漸擺脫了經學的束縛,開拓了廣闊的領域。

  字典 清代字典的編纂,是語言文字學的劃時代的成就。

  康熙四十九年(一七一○年),康熙帝命大學士張玉書、禮部侍郎淩紹雯纂修字書,前後經曆六年,于康熙五十五年告成,名爲《字典》。通稱《康熙字典》。 “字典”一詞也由此用爲字書的通稱。本書依仿明梅膺祚《字彙》的體例,立二百十四個部首,分十二集,收字四萬七千零三十五個,是收字最多、應用最廣的字書。所收之字,注明音切和不同的意義。釋義時,舉出古籍中的例證,附釋詞語,從而兼有詞典作用。書末附錄生僻字及不可施用之別字,以便檢索。道光時,王引之等奉敕考證,訂正誤失二千五百多條,撰成《字典考正》。近世刊本,附錄于字典備考。

  清朝以滿文爲“國書”,又稱“清文”。康熙帝敕修《清文鑒》二十五卷,分門別類,用滿文注釋滿洲語義,是滿文的基本字典,無漢字釋義。雍正間修成《音漢清文鑒》。乾隆三十六年(一七七一年),敕纂《增訂清文鑒》三十六卷、《補編》四卷,分三十五部,二百九十二個子目,釋文滿漢對照。由于滿文書寫格式是直行,由左向右,與漢文的由右向左的習慣相反,所以左書滿文,右書漢文,同時在滿文的左側注上漢音,在漢文的右側則注以滿文字母。乾隆四十四年(一七七九年),又修成《滿洲蒙古漢字三合切音清文鑒》。以後增補爲滿、漢、蒙、藏合璧的《四體清文鑒》,以及補入維文的《五體清文鑒》。

  

  (六)目錄學

  宋元時代目錄學漸成專學。明清兩代,大規模編纂類書和叢書,目錄之學遂成顯學。随着清代漢學的發展,輯佚校勘及版本之學受到學者的注意,目錄學也因而提高到新水平。全祖望、章學誠等人譏諷目錄隻供談助,不能與校勘學相比,所論不免偏頗。乾嘉時期目錄學專著之多,遠超前代,爲書籍的保存流傳和學術信息的傳播,作出了重大貢獻。

  官修書目明宣宗時文淵閣藏書二萬餘種,近百萬卷,英宗正統間大學士楊士奇、學士馬愉等清點藏書,編成《文淵閣書目》四卷,以《千字文》字序排次,著錄圖籍七千多部,因考訂不足,解題不免缺漏,但仍是一部重要的目錄學著作。萬曆間,中書舍人張萱奉命編纂《内閣藏書目錄》八卷,著錄著者及各書的完缺狀況,間有題解,比《文淵閣書目》更爲完善。清乾隆間編成《天祿琳琅書目》十卷,著錄秘府收藏的善本,分經史子集四類,各類按金元明版本時代排次,各書有解題、版本及收藏家題識印記、著者姓名、時代、籍貫、爵職,并有乾隆帝的詩文題識。清敕修《四庫全書》時,乾隆帝命紀昀等編寫所收書籍(存書)和存目書籍的學術性提要。紀昀認真從事,以“一生精力,備注于四庫提要及目錄”(《國朝先正事略》卷二十),纂成《四庫全書總目》二百卷,著錄圖書一萬零二百五十四種,分類一如《四庫全書》:經史子集四大類,類下區分爲若幹項,或再分子目。每項先錄存書,次及存目。各書提要包括書目、卷數、收藏、著者時代、簡曆以及本書的優缺點等評論。每一大類和小類的前面各有小序,說明這一類圖書的源流以及分類的依據。書成後有乾隆五十四年(一七八九年)武英殿印本。它是清代最重要的綜合性的圖籍目錄,也是前所未有的規模最大的書目。

  私家書目明清兩代,私家藏書之風日盛,多編有書目傳世。明成化初,昆山葉盛撰《■竹堂書目》,著錄家藏書四千六百餘冊,二萬二千七百餘卷,藏書之富爲前人所不及。嘉靖時高儒撰《百川書志》,著錄家藏書,于經史子集四部之外,兼收戲曲、小說,是一創舉。萬曆時,徐■編《紅雨樓書目》收錄家藏書五萬三千餘卷,内含元明雜劇傳奇多至一百四十種。嘉靖末年,鄞縣人範欽在家鄉建天一閣藏書,自編書目。後人範懋注在清乾隆時正式編成《天一閣書目》十卷,著錄三千四百四十八種,詳載各書卷數、著者、版本并錄出序跋,所藏書多有他處未見的善本。清初晁瑮《寶文堂分類書目》著錄家藏書六千餘種,書目分編三卷五十一目。錢謙益編《绛雲樓書目》收錄家藏圖籍,绛雲樓後毀于火,書目所載,尤足珍貴。毛扆《汲古閣珍藏秘本書目》,徐乾學《傳是樓書目》,孫星衍《平津館鑒賞書籍記》和《孫氏祠堂書目》,張金吾《愛日精廬藏書志》等,都是清代學者的著名書目。虞山錢曾藏書繁富,有《也是園藏書目》及《述古堂書目》,又将善本題記編爲《讀書敏求記》傳世。黃虞稷《千頃堂書目》三十二卷,詳錄明人著述,爲《明史·藝文志》所本。

  專修書目私家書目限于私藏。學者依據所知所見,編修綜合的或專科的書目,成爲目錄學的專書。明成化間學士錢溥纂《秘閣書目》,著錄在東閣所見圖書。萬曆間焦竑纂輯《國史經籍志》五卷,首列禦制及敕修諸書,著錄明人著述。其中間有沿襲舊目,未及詳考。末附“糾缪”,議論《漢書·藝文志》以來目錄分類之得失,可視爲目錄學的專論。專科目錄有明萬曆間呂天成著《曲品》,專錄明代傳奇。明殷仲著《醫藏書目》,編集醫學書目,爲前此所未有;清初朱彜尊撰《經義考》三百卷,編錄曆代經學及有關石刻目錄。康熙時梅文鼎著《勿庵曆算書目》,是所撰曆算學著作的提要。書目的編撰,呈現出多種新創的體裁。目錄學家或将編目考訂所得,寫成題記,彙爲專書。著名的著作有清人黃丕烈《士禮居藏書題跋記》,吳壽旸《解經樓藏書題跋記》,李富孫《校經廄題跋》,顧千裏作《思适齋題跋》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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