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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9年1月20日星期二

金國的建立與攻佔遼東

第三章 清朝的建國,農民戰爭與明朝的滅亡

(一)女真(满族)社會的發展

  明萬曆四十四年(一六一六年),被稱爲建州女真的首領努爾哈赤在赫圖阿拉建立國家(金國),标志着中國曆史的一個轉折。此後的三十年間,是明王朝逐步走向衰亡,清王朝逐步建立的時期。

  金國的建立,是女真諸部落長期發展的結果。明朝統治下的女真諸部落,在同蒙、漢各族的交往中,逐漸發展了它的社會生産力,出現了奴隸占有制。奴隸制的發展,必然要求建立起國家機構,以維護奴隸主對奴隸的統治。而當奴隸主的國家建立後,也必然要求向外擄掠奴隸和擴大統治的區域。金國所面對的明朝,是社會制度較它先進而軍事政治日趨衰朽的王朝,無力抵抗新興的金國奴隸主的攻擊。以努爾哈赤爲首的金國奴隸主,順利地攻占了遼東地區,揭開了清朝建國的序幕。

  下面依次叙述女真部落的發展與奴隸占有制的形成,金國的建立和攻占遼東的戰争。

  

  (一)女真(滿族)社會的發展

  在曆史上建立了清朝的滿族,在明代曾被泛稱爲女真。但他們并不是曆史上建立過金朝的女真族。金朝建國并南遷後,作爲統治民族的女真人多已雜居漢地,并漸與漢人融合。遠在黑龍江、松花江一帶的山林地帶,還有一些屬于女真族系的原始氏族、部落,散居各處,從事漁獵生産。他們原來是金朝統治下的居民。元朝建國後,分置五軍民萬戶府:桃溫、胡裏改、斡朵憐、脫斡憐、孛苦江,分領混同江南北各地。《元史·地理志》記載說,這裏“土地曠闊,人民散居。”“其居民皆水達達、女直(真)之人,各仍舊俗,無市井城郭,逐水草爲居,以射獵爲業。故設官牧民,随俗而治。”明朝建國之初,東北地區仍爲元朝蒙古貴族的勢力所控制。明成祖永樂時,開始在這裏建立衛所,統治各部落居民,并泛稱他們爲女真。從永樂到萬曆時金國建國,約兩個世紀之久,女真諸部落經曆了曲折的發展過程。

  

  一、女真(滿族)諸部的發展和明朝的統治

  明朝占領遼東後,建立衛所,進行統治。屬于女真族系的各部落,大體依據居住地區分爲三大部分。在鳳州一帶者屬建州衛,被明朝稱爲建州女真;在呼蘭河和湯旺河(托溫河)一帶的部落,被明朝稱爲“海西女真”;在黑龍江下遊,還有一些更爲原始的部落,明朝稱爲“野人女真”。明朝對女真各部落、氏族首領分別授予衛所都督、指揮使、千戶、百戶、鎮撫等職,給予敕書和印信,以統領各部居民。

  建州三衛滿洲貴族在追溯他們的曆史時,流傳着一段神話傳說:長白山東北布庫裏山下的布爾瑚裏泊,有三個仙女沐浴。神鴉銜一朱果,置第三女佛古倫衣上,佛古倫吞食,受孕生一男。男子乘舟至甯古塔西南三百餘裏的斡朵裏城,遇見三姓人争作酋長,他自稱是天女佛古倫吞朱果所生,姓愛新覺羅,名布庫裏雍順,受天命來解決争端。三姓人驚異,推他爲貝勒(部落長)。這個傳說,當是母權制過渡到父權制的反映。“愛新”滿語金,“覺羅”據說是氏族稱謂。下傳數世,明初傳至猛哥帖木兒,爲斡朵裏(憐)部長。

  原來居住在松花江與牡丹江合流地帶東部的火兒阿部(胡裏改),明初南遷到輝發河上遊鳳州定居。一四○三年(明成祖永樂元年),在鳳州建立建州衛,以火兒阿部長古倫氏(漢姓金)阿哈出爲指揮使。這時,斡朵裏部長猛哥帖木兒等已從兩江合流處東部今依蘭(三姓)一帶南遷圖們江下遊,并進而遷居今朝鮮境内的阿木河。阿哈出入朝,舉薦猛哥帖木兒。一四○五年(永樂三年),永樂帝派遣使臣招谕猛哥帖木兒,并敕谕朝鮮國王将他送還。次年,猛哥帖木兒入朝,明朝授予他建州衛都指揮使的官職,賜給印信。阿哈出子釋家奴(一作時家奴)爲建州衛指揮使,賜姓名李顯忠。一四一一年(永樂九年),猛哥帖木兒率領部衆自阿木河遷居鳳州。猛哥帖木兒奏請與建州衛火兒阿部分別設衛。明朝準予新設建州左衛,猛哥帖木兒任都指揮使。左衛實即斡朵裏部。此外,一四○五年(永樂三年)明朝還在建州設置了毛憐衛。一四一一年,命建州衛指揮佥事、阿哈出之子猛哥不花(釋家奴之弟)爲毛憐衛指揮使。建州衛、左衛與毛憐衛各部實際上形成爲部落的聯合。一四二三年,建州左衛受到蒙古的威脅,猛哥帖木兒又率領正軍一千名及婦女、家小遷回阿木河。李顯忠子滿住也率領一千餘戶遷到婆豬江流域。一四三三年(宣德八年)猛哥帖木兒被“野人”殺死。李滿住成爲三衛部落的實際領袖。李滿住因不堪朝鮮軍馬的殺掠,于一四三八年(正統三年)遷到渾河上遊。猛哥帖木兒之子童倉也奏請率部來遼東,與滿住部落同住。明朝準許他們住在三土河及婆豬江以西至冬古河之間。一四四二年,童倉與左衛部督佥事凡察(猛哥帖木兒弟)争奪建州左衛印信,即争奪統治權利。明朝又在建州左衛分設左、右二衛。童倉掌左衛,凡察掌右衛。這樣,建州左、右衛實際上是來自斡朵裏部共同祖先的兩個兄弟部落。他們與建州衛火兒阿部互通婚姻。火兒阿部李滿住娶斡朵裏部女爲妻。斡朵裏部左衛童倉妻又是滿住之女。建州三衛各部通過血緣關系而緊密地聯合在一起,并與毛憐衛諸部形成部落間的聯盟。

  海西女真 呼蘭河至湯旺河一帶,即所謂“忽剌溫等處女真”的部落首領西陽哈與鎖失哈在一四○三年(永樂元年)向明朝入貢。明朝在此設立兀者衛,以西陽哈爲指揮使,鎖失哈爲指揮同知。一四○六年(永樂四年)又設立塔山衛和塔木魯衛。

  東海“野人女真”諸部烏蘇裏江以東、黑龍江中下遊以至庫頁島等地,居住着更爲原始的部落(包括鄂倫春、赫哲等族的祖先)。他們與女真人屬于同一族系。明朝泛稱他們爲“野人女真”,即山野中的女真人。一四○三年(永樂元年),明朝派遣邢樞、張斌等至奴兒幹,招撫各部落。次年設奴兒幹衛。一四○九年(永樂七年)設立奴兒幹都司,以東甯衛指揮康旺爲都指揮同知,千戶王肇舟爲都指揮佥事,率領遼東兵二百人統治其地。明朝從滿泾至遼東設立四十五站,形成奴兒幹至京城的交通線。東海“野人女真”多從事采集和漁獵生産,社會發展較建州和海西女真落後。

  建州與海西女真諸部,在明朝初年,即已不斷對外擄掠。明成化時,建州左衛童倉聯合毛憐衛和海西諸部,屢向鄰近的漢族地區擄掠奴隸。據說一年之内,即擾掠九十七次。自開原至遼陽六百餘裏的地區内,殘破漢人數萬家。當時建州三衛女真部落總共隻有兩千戶左右,擄去漢人奴隸至少也有數千人。一四六七年(成化三年),明憲宗召童倉到北京朝見,并在他返回的途中,在廣甯驿舍把他殺死。明憲宗派趙輔爲靖虜将軍,率軍五萬人進攻建州衛。九月出撫順關,十月攻入童倉原住的虎城(一作古城,今新賓縣境)。

  同年,朝鮮也出兵萬人,渡過鴨綠江,攻入建州衛的兀彌府,殺死建州衛李滿住父子。明朝修築邊牆,以防衛女真的擄掠。南起鳳城,經撫順以東,北至昌圖。與一四四二年修築的自甯遠北境南經牛莊,北至開原的邊牆相聯,構成一道防線。

  建州衛與左衛部落遭到明朝和朝鮮的打擊,發展受到挫折。建州右衛斡朵裏部日漸強盛。嘉靖時,明朝又在建州女真腹地諸甸,興建城堡多處,以防禦女真的擄掠。右衛都指揮使王杲驅使諸部落不時掠奪漢族人口和财物,屢與明軍作戰。一五七四年(萬曆二年)明備禦裴成祖到王杲寨追索逃人,被王杲部殺死。明神宗派總兵官李成梁率大兵進攻,破王杲部,殺死千餘人。王杲逃走。

  這時,海西女真部落,有了很大的發展。原來處于統治地位的納喇氏,始祖名納齊蔔錄,四傳至都勒喜,生二子,克什納與古對朱顔。嘉靖初年克什納爲塔山左衛都督,被部人殺害。子旺濟外蘭率部奔哈達,号爲哈達部。古對朱顔之子布顔收集附近諸部民,在烏喇河畔築洪尼城,号烏喇部。益克得裏氏昂古裏星古力自黑龍江尼馬察部遷至渣魯,歸屬納喇氏,改姓納喇。六傳至王機褚,渡輝發河至扈爾奇山下,築城定居,号爲輝發部。另有葉赫部,始祖星根達爾漢原爲蒙古吐默特氏,擊敗納喇氏而據有其部衆,後遷葉赫河畔,号葉赫部。哈達部長旺濟外蘭爲報複葉赫部的仇恨,起兵擊敗葉赫部,殺死其部長褚孔格(星根達爾漢曾孫),奪取所屬十三寨部衆和明朝的敕書。旺濟外蘭被部衆殺死,侄萬汗(王台)繼爲部落長。一五七四年,建州右衛王杲被明軍戰敗逃走。次年哈達部長萬汗擒王杲,送明朝處死。明神宗加封萬汗爲右柱國龍虎将軍。海西扈倫四部均受節制。

  一五八二年(萬曆十年),萬汗病死,諸子内讧。葉赫部首領清佳砮、楊吉砮兄弟起而複仇。一五八三年,襲擊萬汗子孟格布祿,斬首三百級。明巡撫李松與總兵官李成梁出兵鎮壓。次年,斬清佳砮兄弟。令諸部仍歸哈達部孟格布祿約束。清佳砮子布寨與楊吉砮子納林布祿不服,再次起兵。一五八八年李成梁領明兵炮攻葉赫城,納林布祿等出降,請與哈達分領敕書,分別入貢。

  建州三衛遭到明朝的打擊後,部衆離散,富有的貴族各據保城寨,謀求發展。《清太祖武皇帝實錄》卷一說:“各部蜂起,皆稱王争長,互相戰殺,甚且骨肉相殘,強淩弱,衆暴寡。”據同書及《滿洲實錄》記載,當時先後有蘇克蘇護部(蘇子河部)、渾河部、王家(甲)部、東果部、哲陳部、長白山納陰(殷)部、鴨綠江部等等新出現的部名。這些所謂部,已經不是基于血緣關系的氏族所組成的部落,而是強有力的貴族各自統屬的部衆,依山河地理建立名号,互争雄長。《明史·張學顔傳》稱隆慶時“海(海西)、建(建州)諸部日強,皆建國稱汗。”即指各部争雄。一五八三年,明軍進擊建州右衛王杲之子阿台。左衛猛哥帖木兒(肇祖)的後裔覺昌安(景祖)及子塔克世(顯祖)爲明軍做響導,但在作戰中都被明軍誤殺而死。明朝給予都督敕書,以爲撫慰。塔克世子、二十五歲的努爾哈赤指斥随軍作戰的蘇克蘇護部圖他城主尼堪外蘭負有罪責,要求爲父祖複仇。但尼堪外蘭正在得到明朝的支持,修築嘉班城寨。建州女真部衆多歸于他的麾下。努爾哈赤擁有父祖遺甲十三副,起兵複仇。尼堪外蘭棄圖倫,逃往嘉班。努爾哈赤領兵追襲,尼堪外蘭又自嘉班逃走。一五八四年,努爾哈赤連續攻占同宗人占據的兆佳和舅父(庶母之弟)占據的瑪兒墩城寨,攻下翁鄂洛城的王家(王甲)部。一五八五年,戰敗界凡、薩爾浒、東佳、把爾達四城寨的聯軍四百和哲陳部兵八百。一五八六年,攻占哲陳部的托漠河寨,得知尼堪外蘭逃至鄂勒渾城。努爾哈赤領兵進襲,殺尼堪外蘭,兼并蘇克蘇護部。努爾哈赤起兵複仇,連年獲勝,聲威大振。一五八七年,在蘇子河畔費阿拉(新賓縣二道河子舊老城)修築三層的城寨,建造宮室,并制定禁止盜竊、欺詐、作亂的條令。棟鄂部何和裏率衆萬人前來投服,極大地增強了努爾哈赤的力量。建州左、右衛諸部相繼被削平後,毛憐衛歸服。建州衛首領李以難也歸屬于努爾哈赤的麾下(朝鮮《李朝宣祖實錄》一)。努爾哈赤向明朝入貢。一五八九年,接受明朝的封授,爲建州都督佥事。一五九一年,努爾哈赤又兼并鴨綠江部,從而控制了撫順以東,長白山以南至鴨綠江的廣大地區。明朝又晉升他爲左都督。

  

  二、社會生産力的發展

  從明永樂到萬曆年間,女真(滿洲)諸部落,社會生産力有了不同程度的發展。建州及海西女真與漢族、蒙古族加強了經濟上的聯系。與朝鮮的交往,也對經濟發展有一定的影響。

  農業朝鮮《李朝世宗實錄》二記載,明正統二年(一四三七年)朝鮮有人潛渡婆豬江,直抵兀喇山北,見到河水兩岸都在耕墾,遍地都有農人和耕牛。這至少表明:這一帶的女真人已經由狩獵發展到從事農業經營。《李朝成宗實錄》二又記:弘治四年(一四九一年),朝鮮北征副元帥李季同渡豆滿江北行,見到當地女真人田地沃饒,畜養犬豕雞鴨,并舂米出賣。明萬曆年間,盧瓊著《東戍見聞錄》明确指出,建州女真和海西女真都已從事農耕。建州女真的費阿拉與赫圖阿拉(遼甯新賓縣興京老城)等地,農業更爲發達,糧倉中已有大量的儲糧。萬曆五年《撫順關交易檔冊》中記載,建州女真曾多次到撫順出賣糧米。《檔冊》還有出賣麻布的記載。這又說明建州女真也已種麻,并且紡織出售。不過,女真各部落的發展是很不平衡的。建州女真發展水平較高,農業也最爲發達。據明《神宗實錄》記載,萬曆初年,多數地方的女真人,仍然是從内地換取衣食,并不時向明朗“告饑”。農業發達的地區還是有限的。

  狩獵狩獵在女真人的社會經濟中仍占有重要的地位。在一些部落中,甚至還是主要的生産方法。他們在每年春三月至五月,秋七月至十月,在山林裏獵取各種野獸,并制作皮張。貂皮是黑龍江地區著名的出産。他們還在山林裏采集松子、人參、木耳等,作爲對外交換的商品。馬是主要的交通工具,也是狩獵所必需。富家養馬,千百成群。一般人戶,也有馬十餘匹。

  商品交換建州與海西女真向明朝朝貢獲得回賜,并且日益發展了互市貿易。女真人輸出馬匹、皮張、東珠、人參、松子、蜂蜜等産品,換回緞、布、農具和鐵鍋等用具。明朝專設馬市,購買女真馬匹。女真人也和蒙古人交通買賣。朝鮮的慶原、境城,有貿易所,是與女真貿易的官市。建州女真、海西女真與明朝及周鄰各族發展着商品交換。東海的女真人則通過海西女真獲得需用的布疋。女真人從明朝輸入的商品中,鐵制農具占很大的數量,并且日益增多。據《遼東馬市檔冊》記載,海西女真在鎮北關、廣順關與明朝交易,萬曆十一年(一五八三年)七月至次年三月間,交易二十二次,共買去鐵铧四千九百四十九件。商品交換的發展和大量鐵器的輸入,對女真社會的前進,顯然有着重要的作用。

  冶鐵女真人從事狩獵和對外作戰,都需要弓箭作爲工具和武器。朝鮮《李朝成宗實錄》記載,明嘉靖時,海西女真弓矢強勁,已設置風爐,能制造淬鐵的箭镞。建州女真有專業的冶匠、弓人。一五八七年,努爾哈赤建造費阿拉城,北門居住鐵匠,專治铠甲,南門外居住弓人、箭人,專作弓矢。女真人的鐵制農具仰給于明朗的輸入。本族的冶鐵業,主要用于制造武器和铠甲,甚至輸入的農器和鐵鍋,也加以溶煉改鑄。冶鐵業的發展,不僅促進了社會生産力的提高,也極大地增強了對外作戰的能力。

  

  三、奴隸占有制的形成

  女真(滿洲)各部落由若幹氏族所組成。氏族稱爲穆昆,村寨稱爲嘎山。狩獵時,以部落或氏族爲單位出行。随着生産的發展,女真氏族部落中又出現了“牛錄” 這一組織形式。《清太祖武皇帝實錄》卷二記:“前此凡遇行師出獵,不論人之多寡,依族(穆昆)寨(嘎山)而行。滿洲人出獵開圍之際,各出箭一支,十人中立一總領,屬九人而行,各照方向,不許錯亂。此總領呼爲牛錄(原注:華言大箭)厄真(原注:華言主也)。”顯然是由于以血緣關系爲基礎的氏族組織,不能符合發展狩獵生産的需要,因而組成了十人爲一組的牛錄,并選立指揮狩獵的厄真。牛錄是狩獵生産的組織,也是對外作戰的組織。農業生産發展後,也以牛錄的形式從事農耕。牛錄厄真及九人成員,當然都還限于本氏族或本部落。但是,這一組織形式的出現和發展,必然和血緣氏族組織日益顯露矛盾,以至對立了。

  大約在元末明初,女真各部落即已開始對外擄掠,并且出現了奴隸。據《明實錄》、《滿洲實錄》和朝鮮《李朝實錄》等書的記載,奴隸的來源主要是:(一)女真部民犯罪,不能自贖,罰作奴隸。(二)女真各部落在相互鬥争中,擄掠對方的部民作爲自己的奴隸。(三)女真各部落先後遭受明朝和朝鮮的壓迫,但也在鬥争中擄掠漢人和朝鮮人作奴隸。随着女真社會的發展,被擄掠的漢人奴隸也在日益增多。明朝對女真用兵,多是由于女真擄掠漢人奴隸而引起。

  女真各部落中早已出現貧富的分化和對立,前文所說養馬千百爲群者便是富有之家。奴隸占有制的形成,使女真人中出現了奴隸主與奴隸,壓迫者與被壓迫者,富人與窮人。他們分別組成爲不同的集團和階級。

  貴族——貴族有汗(諸部長)、貝勒(部落長)、谙班(氏族長老)等稱号。他們來源于氏族長、部落長家庭,把氏族賦予的管理職責變成爲私有的特權。他們占有較多的财産和奴隸,高居于女真部民之上,成爲世襲權利的顯貴。建州衛互通婚姻的猛哥帖木兒、童倉家和李顯忠、李滿住家,便都是這類世襲的貴族。牛錄厄真也可進入貴族的行列。

  奴隸主——滿語通稱厄真,原義爲主人。貴族都是奴隸主。非貴族的牛錄厄真或其他部民,也可占有奴隸,而成爲奴隸的主人。

  平民——滿語通稱“諸申”。明朝泛稱女真系的各部落爲女真。各部落實際上隻是自稱部名。諸申即女真一詞的轉譯,用以泛指各部落的平民。平民與奴隸不同,具有自由民的身分,但要遭受貴族的壓迫。平民占有奴隸,即成爲奴隸的厄真。

  奴隸——滿語稱爲包衣阿哈。女真本族的和外族的奴隸,都沒有任何權利,無條件地爲主人進行生産和家内服役。漢人奴隸多被用于從事農耕。主人可以把奴隸當作牲畜一樣買賣或贈送給旁人。奴隸買賣甚至成爲各部落貴族獲得厚利的經常交易(《燕山君日記》卷十七)。一個奴隸可換三十疋布或十五頭牛。奴隸過着牛馬一樣的生活,主人可以任意打罵虐待。李滿住之子古納哈曾在酒後打死奴隸,不以爲意。奴隸如經主人準許結婚,子女也要世代爲奴,稱爲家生奴婢(家生子)。

  女真諸部落奴隸占有制的發展程度,是不一緻的。大抵在明成化至萬曆初年,基于奴隸占有制的社會階級結構,在建州及海西女真人中已經基本上形成。前面所說,建州一帶,築城寨自立的各部貴族,正是一些較強大的奴隸主。所謂“骨肉相殘”、“強淩弱,衆暴寡”,正是說明古老的氏族部落組織已在日益崩解,同一部落氏族的奴隸主們,爲争奪奴隸和财産,而相互展開殘酷的鬥争。努爾哈赤是鬥争中的勝利者,他逐漸成爲建州最強大的奴隸主貴族。

  

  四、海西與東海諸部的敗滅

  努爾哈赤稱雄建州。海西與東海諸部也在發展。海西扈倫四部中,仍以葉赫與哈達兩部爲最強。依照古老的部落間通婚的慣例,努爾哈赤起兵後曾向葉赫部求婚。一五八八年,葉赫部首領納林布祿敗于明軍,努爾哈赤威鎮建州。納林布祿将妹那拉氏,送努爾哈赤成婚。然而,相互通婚的血緣紐帶,早已不能阻止貴族奴隸主之間的争奪。努爾哈赤同扈倫四部進行了長達二十年的鬥争,先後兼并了四部。

  扈倫四部的敗潰一五九一年,葉赫部納林布祿向努爾哈赤索地,遭到嚴詞拒絕。納林布祿出兵襲擊建州的村寨。一五九三年六月,扈倫四部合兵進攻戶布察,被努爾哈赤擊退。九月,四部又聯合科爾沁、錫伯、瓜爾佳及朱舍裏、納殷等部,合兵三萬人,自渾河向努爾哈赤大舉進攻。建州部衆面臨嚴重的威脅。努爾哈赤對部衆說:你們不要憂慮。我們占據險要之地,誘他們來戰。他們部長甚多,雜亂不一。這些烏合之衆,一定退縮不前。傷他們一二頭目,兵士就會逃走。我兵雖少,并力一戰,必定取勝(《清太祖武皇帝實錄》卷一)。努爾哈赤布陣于古剌山險要之地,誘敵出戰。葉赫部來戰,貝勒布齋戰死,兵丁四散。努爾哈赤乘勝追擊,殲敵四千,獲馬三千匹,盔甲千副。俘虜了烏拉部貝勒滿泰之弟布占泰,并進而兼并了長白山北的朱舍裏、納殷兩部。努爾哈赤以少勝多,獲得大勝利。一五九五年,明朝加封他爲龍虎将軍。努爾哈赤曾多次到北京朝貢,以争取明朝的支持。

  海西四部敗後,各部之間也還在相互争奪。一五九九年,葉赫部侵犯哈達部。哈達部請求努爾哈赤出兵援助。努爾哈赤乘機出兵俘虜哈達部貝勒孟格布祿,并把他處死。明朝過問此事,努爾哈赤被迫将孟格布祿子吳爾古岱放回故地。哈達部續遭葉赫部侵擾,不能自立。努爾哈赤出兵,并哈達部。

  輝發部王機褚之孫拜音達裏,殺叔父七人,自立爲貝勒,一五九三年曾參加九部之戰。此後,部人多爲葉赫部所招誘。拜音達裏以七名頭人之子作爲人質送交努爾哈赤,請求出兵千人助攻葉赫部。葉赫部納林布祿向拜音達裏誘和,提出以其人質交換叛歸葉赫部的輝發人。拜音達裏又向努爾哈赤索回人質交納林布祿。一六○七年九月,努爾哈赤出兵,殺拜音達裏,滅輝發部。

  烏拉部在九部之戰大敗後,布占泰被俘。一五九六年,努爾哈赤遣放他回烏拉部,并将己女及弟舒爾哈齊之女許他爲妻。一六○七年,努爾哈赤出兵收服斐悠城民戶。布占泰出兵攔截,大敗。次年,努爾哈赤派兵五千,攻打烏拉部。布占泰畏懼,執送葉赫部五十人,請和。一六一二年九月,努爾哈赤親自領兵三萬人攻烏拉部,連克六座城寨,焚燒房屋積谷後回軍。次年正月,再次出兵,布占泰大敗,逃往葉赫部。烏拉部敗滅。

  葉赫部有兩貝勒分居東、西城。納林布祿據東城。病死。弟金台石繼爲貝勒,将女兒許嫁努爾哈赤之子代善。據西城的貝勒布寨在九部作戰中戰死,子布揚古繼爲貝勒。一六一三年,努爾哈赤率兵四萬,進攻葉赫部,追捕布占泰。沿途攻掠十九城寨。金台石與布揚古向明神宗禀告說,努爾哈赤已經奪取了哈達國(部)、輝發國(部)和烏拉國(部)。現在又來征讨我們葉赫,以後還要奪取你們尼堪(漢人,指明朝)國。明神宗得報,派遊擊馬時柟等率領槍、炮手千人,援助葉赫部。努爾哈赤退走。葉赫部兩貝勒得以繼續自立。

  東海諸部的征服被明人稱爲“野人女真”的東海女真諸部,受到建州及海西諸部的控制。圖們江以北、松花江以東以及黑龍江下遊,至于海濱的廣大地區,北有烏稽部,南有瓦爾喀部。牡丹江、松花江下遊居住着虎兒哈部。黑龍江中遊有薩哈連部。一五九三年,努爾哈赤戰勝九部聯軍并征服了朱舍裏、納殷兩部後,随即征服了烏拉部控制下的瓦爾喀部人。一五九七年,烏拉部布占泰煽誘瓦爾喀部反抗。次年正月,努爾哈赤派長子褚英領兵千人出擊,攻克屯寨二十餘處,擄獲人畜萬餘。一六○七年,瓦爾喀部斐悠城主穆特裏,因不堪烏拉部的侵擾,投附努爾哈赤。努爾哈赤派遣弟舒爾哈齊與子褚英、代善等領兵迎接。烏拉部布占泰在中途截擊,被褚英、代善等打得大敗。努爾哈赤又派幼弟巴雅拉領兵千人乘勝出擊仍在烏拉部控制下的瓦爾喀部赫席赫路與佛納赫路。擄獲人畜二千而回。一六○九年,努爾哈赤進而北襲烏稽部的瑚葉路。次年又進襲烏稽部雅蘭路,獲人畜萬餘。一六一一年,努爾哈赤派何和裏領兵二千襲擊虎兒哈部,獲人畜二千。虎兒哈部降服。一六一四年,再襲烏稽部雅蘭、西臨兩路。一六一五年襲擊烏稽部額赫庫倫,獲人畜萬餘。次年,又派達爾漢領兵奪取薩哈連部村寨,并招降使犬部、諾洛部和實喇忻部等原始部落。

  

  (二)金國的建立

  女真(滿洲)社會中奴隸占有制的發展,已在不斷地破壞着氏族部落組織。貴族奴隸主之間,骨肉相殘,相互争奪奴隸,陷入長期争戰的混亂局面。努爾哈赤雄據建州,并進而征服海西扈倫及東海“野人”諸部後,更加需要建立統治機構以保護貴族奴隸主利益,确立社會秩序,統治各族奴隸。适應着曆史發展的要求,作爲階級壓迫機關的國家誕生了。

  努爾哈赤在建立國家之前,經曆了自己家族中的鬥争。努爾哈赤弟舒爾哈齊多次領兵出戰有功。據朝鮮申忠一《建州紀程圖記》記載,努爾哈赤有将(即“牛錄厄真”)一百五十餘,舒爾哈齊有将四十餘,是權勢居于第二位的貴族。一六○七年舒爾哈齊與褚英、代善等領兵與烏拉部作戰,獲勝。努爾哈赤指責舒爾哈齊的部将作戰不力,分別處罰,并不再遣他将兵。一六一一年八月,舒爾哈齊病死。努爾哈赤長子褚英戰敗烏拉部有功,遭到讒忌。一六一三年以詛咒罪被幽禁,兩年後被處死。努爾哈赤對族人嚴厲鎮壓,強化了自己的權力。

  一五八七年,努爾哈赤建費阿拉城,作爲據點。一六○三年,又在蘇子河與嘉哈河彙流地帶,新建周回四裏的赫圖阿拉城,率部遷居于此。一六○五年,又擴建外城。努爾哈赤對海西及東海諸部作戰取得勝利後,一六一六年在這裏建立國家。努爾哈赤原在一六○六年稱淑勒昆都侖汗,建國時加号天授(命)覆育諸國(部)英明汗(《滿文老檔》太祖朝卷五)。以後又建号“天命金國汗”。努爾哈赤統治的年代,即以天命紀年。

  努爾哈赤建國以前,已逐步建立起統治制度。金國建立後,雖然各種制度仍很粗略,但已具備了國家機器的基本特征。

  八旗制度女真(滿洲)各部中形成的牛錄,作爲生産和作戰的基本單位,已經代替了氏族血緣組織。努爾哈赤在兼并各部的過程中,将被征服的各部人統編入牛錄。《滿文老檔》太祖朝卷四記載說:“淑勒昆都侖汗(指努爾哈赤)把聚集的衆多國(部)人,都平均劃一,三百丁編成一牛錄。一牛錄設厄真一人。牛錄厄真以下設代子二人、章京四人和村領催四人。四名章京分領三百男丁,編成塔旦。”塔旦是共同行動的基層單位。努爾哈赤戰勝九部聯軍後,一六○一年,又将牛錄組編爲四個“固山”(旗)。固山不是基于血緣關系的部落組織,而是由牛錄組成的軍事行政單位。編入固山的人丁包括了被征服的各部女真人,也還包括被征服的漢人在内的外族人。因此,固山不再依山河地理命名,而是以不同顔色的旗幟相區別,組成黃、白、藍、紅四旗。随着兼并戰争的勝利發展和軍兵的擴大,一六一五年即建國之前一年,又增編爲八旗,将原來的四旗各分爲正旗與鑲旗,黃、白、藍三旗鑲紅邊,紅旗鑲白邊。八旗的組成也有了明确的規定。《清太祖武皇帝實錄》卷二記載說: “太祖(努爾哈赤)削平各處,于是每三百人立一牛錄厄真。五牛錄立一劄欄(甲喇)厄真。五劄欄立一固山厄真。固山厄真左右立美淩(梅勒)厄真。原旗有黃白藍紅四色,将此四色鑲之爲八色,成八固山。”屬于牛錄的三百人都是從事生産和作戰的男子壯丁。據此編制,每旗有壯丁七千五百人。八旗共有六萬人。丁壯家口不在編制之内,但也由八旗各級官員統轄,人口數當遠超過軍兵數。八旗制度是在氏族部落制的廢墟上形成的一種特殊的軍政合一的制度。固山以至牛錄的各級厄真,戰時統率作戰,平時管理戶婚、田賦、差徭以及訴訟諸事。八旗制度的建立,爲金國組成了一支組織嚴密的強大的軍兵。

  四貝勒八旗分別由固山厄真統領,統屬于汗的家族。建立四旗時,黃旗直屬努爾哈赤,藍旗屬弟舒爾哈齊,白旗屬長子褚英,紅旗屬次子代善。努爾哈赤先後除滅舒爾哈齊及褚英,實際上是奪回了一半的兵權。建國以後,八旗中兩黃旗直屬努爾哈赤。正白旗屬努爾哈赤第八子皇太極。鑲白旗也屬努爾哈赤。正藍旗屬第五子莽古爾太。鑲藍旗屬舒爾哈齊第二子阿敏。兩紅旗均屬代善。統旗的諸貴族稱爲和碩貝勒。依次序代善又稱大貝勒,阿敏稱二貝勒,莽古爾太稱三貝勒,皇太極稱四貝勒。四和碩貝勒在汗的周圍,分別統領軍兵和參預國政,是大汗的主要輔佐和全國最高的軍政長官。軍國大事和汗位繼承,由諸貝勒共同議定,仍然保留着部落貴族議事的傳統。

  議政五大臣努爾哈赤又設置議政大臣五人,共同參預執政。努爾哈赤二十二歲時,十九歲的鈕祜祿氏青年額亦都前來投依,此後随從征戰,屢立功勳,隸鑲黃旗,是努爾哈赤的親信将領。蘇完部部長之子瓜爾佳氏費英東早年随父率部歸附努爾哈赤,曆經征戰,輔佐建國,立功最高,娶褚英女爲妻。棟鄂部長何和禮,一五八八年降服,娶努爾哈赤長女爲妻,隸屬正紅旗,從征烏拉部有功。佟佳氏扈爾漢十三歲時投附,努爾哈赤養以爲子,隸屬正白旗。從征東海女真,滅烏拉部。覺爾察氏安費揚古自幼随父侍努爾哈赤。自努爾哈赤起兵複仇以來,即随從征讨,是善戰的勇将。以上五人都是建州女真諸部的貴族,但不屬于努爾哈赤家族。他們率領部衆歸附努爾哈赤,領兵扈從作戰,屢立戰功。努爾哈赤曾稱他們爲“一等大臣”,即最高的臣屬。建國時,又封贈他們爲達拉哈轄,義爲侍衛首領。五人合稱爲議政五大臣。努爾哈赤規定每五日臨朝一次。日常政務由五大臣勘議後,言于四和碩貝勒,再由汗決斷。軍國大事,由四和碩貝勒與五大臣會議商讨,固山厄真也得并坐共議。最後由努爾哈赤裁決,共同遵行。努爾哈赤通過這一制度,組成了全國的統治核心,同時也是最高的軍事指揮機構。五大臣中扈爾漢于一六二一年(天命六年)因獲罪停止議政。其他四大臣于一六二一年至一六二四年間相繼病死。五大臣之制漸廢。

  劄爾固齊與司法努爾哈赤在費阿拉建城時,即已注意立法,建立秩序,嚴禁作亂、盜竊。設劄爾固齊(當是來自蒙古語劄爾忽赤)聽訟治民,掌管民事與司法。五大臣之一的費英東即曾任劄爾固齊。建立金國後,形成固定的制度。但審判治罪,仍須經由大臣及貝勒審議,大罪要由努爾哈赤裁決。努爾哈赤建國時,尚無成文的法律。從《滿文老檔》的有關記錄看來,金國保護貴族奴隸主利益的階級性質十分明顯。努爾哈赤曾規定,無論是誰,如果毆打汗的親戚,隻要一觸手就要處死。并說:“這話都寫給了我的孩子們。”在費阿拉時,有人手扯汗同宗女的衣領,即被殺死(《滿文老檔》太祖朝卷三十三)。爲保證八旗制度的實行,規定諸申出生,就要注冊。隐匿壯丁者要治罪。編入牛錄之人,每晚要聚集到牛錄厄真處,點查人數。違誤時間者鞭打。各牛錄的諸申歸本旗管領,不得轉移。金國要在無秩序的混亂社會中建立起統治秩序,保護私有财産,因而對盜竊财物者給以嚴厲的處治。一六一九年規定:“小人盜取大物,刺耳鼻。盜取次等物品,射十骲頭箭。盜取小物者,打臉十次。” (《滿文老檔》太祖朝卷十)在治盜罪中,以“夫偷盜,妻爲何不勸阻”爲理由,對婦女治罪尤爲嚴厲。一六二三年規定:“今後如果男人爲盜,要女人腳踩赤紅的炭,頭頂灼熱的鐵鍋,處以死刑。”(《滿文老檔》太祖朝卷五十八)諸申犯罪,所屬牛錄的厄真等官員都要受罰。努爾哈赤在執行法律時,還注入了民族間歧視與壓迫的内容。他密告諸貝勒,在判罪時諸申與尼堪(漢人)不能同等對待。諸申犯罪如有理由即可寬免。如尼堪爲盜賊,則應殺死其子孫和親戚。不過,對于從費阿拉一起來的尼堪,即較早降服的漢人,則可與諸申同樣審斷。努爾哈赤又囑告說,記錄這些規定的文書,隻能秘密傳看,不要讓外人知道。

  文字的制作國家的建立,不能沒有文字做工具。金國的女真(滿族)人,與金代女真屬于同一族系,語言基本相同。因而,明朝發給各衛所的敕書和往來文書,仍沿用金代創制的女真字。但這種依據漢字和契丹字制作的女真字,不易識辨。女真人多不通曉。一四四二年,建州衛李滿住即曾請求明朝調派通女真字的人給他作書辦。一四四四年,一些衛所的女真首領奏請改用達達字,即蒙古字。從此以後,文書往來,需先将女真語譯爲蒙古語,再用蒙古文書寫,依然很不方便。一五九九年,努爾哈赤命文士額爾德尼和噶蓋,以蒙古字寫女真語。說“寫阿字下合一媽字,不就是阿媽麽(滿語父)!厄字下合一脈字,不就是厄脈麽(滿語母)!你們試寫一下,就可以了。”(《清太祖武皇帝實錄》卷二)兩人據以制成以蒙古字拼寫女真語即滿語的滿族文字。通稱爲老滿文。金國從此有了傳達政令、制定法律和發展本民族文化的工具,意義是重大的。努爾哈赤建國後,設有書房,由巴克什(師傅,或譯爲文士)數人辦理文書事務。額爾德尼巴克什編篡法令,記錄政事。滿族曆史開始有正式的記載。

  一六一六年前後,努爾哈赤采取一系列的重大措施,一個粗具規模的國家終于建立起來了。它标志着滿族的曆史進入了一個新時期,也對整個中國曆史的發展,産生了深遠的影響。


  (三)薩爾浒之戰與東海諸部的降附

  明朝自永樂以來,對遼東女真各部實行封建統治,勒索各種貢品。遼東的明朝官員更加肆意壓榨。女真各部奴隸占有制發展後,也不斷在周鄰地區擄掠漢人作奴隸,侵奪土地建造城寨。明朝以封建的統治方法壓迫女真人民。女真奴隸主以奴隸制的方法掠奪漢人爲奴隸。雙方的矛盾,日益不可調和。明朝在遼東設衛所統治,不立州縣。居民統屬衛所,編爲軍戶(額戶)。據《全遼志》記載,一五六五年時,共有額戶九萬六千四百四十一戶,三十八萬一千四百九十六口。軍戶中男丁,編入軍隊操練者爲操備軍丁。其餘稱餘丁,耕種屯田,幫貼軍丁。軍戶終年勞苦,負擔是沉重的。一五九九年(萬曆二十七年),明稅監宦官高淮到遼東,遍曆各地,敲榨攫刮。據說“得銀不下十數萬,闾閻一空。”(《明經世文編》卷四三六《論遼東稅監高淮揭》)激起人民的反抗。走投無路的軍戶即去投附努爾哈赤。明遼東總兵官李成梁自一五七○年任職,主持遼東軍政,先後約四十年。多次出戰獲勝,威名大震。但年月既久,李成梁一家成爲遼東軍閥。貪污納賄,坐收商利,有家丁數千人。遼東軍士原額十五萬六千九百名,減少到六萬餘名,且多老弱,漸不能作戰。努爾哈赤起兵後,對明朝力表恭順,以争取支持。李成梁也對努爾哈赤屢加封贈,加意招撫,同時又支持海西葉赫部以牽制建州。努爾哈赤相繼征服海西三部,隻有葉赫部仍依恃明朝與努爾哈赤爲敵。努爾哈赤指責明朝邊官“隻要害我,途(圖)功升賞。”(申忠一:《建州紀程圖記》)自萬曆三十六年(一六○八年)起,不再向明進貢。金國建立後,随即展開了對明朝的作戰。

  

  一、薩爾浒之戰  

  金國的建立是女真奴隸制發展的必然結果,而當這個國家建立後,也必然要繼續發展奴隸主的利益,對外擄掠奴隸和擴大土地的占有。明朝與女真間矛盾日益激化,釀成了戰争的爆發。天命三年(一六一八年)二月,努爾哈赤聚衆誓師,發動了對明的大規模作戰。努爾哈赤在誓師時祭天,提出了著名的“七大恨”。“七大恨”的主要内容是指責明朝殺父、祖,援助葉赫和驅逐邊堡的女真農人。努爾哈赤親自領兵二萬作戰。撫順漢人佟養性自明獄中逃出,投依金國,爲八旗兵作向導。八旗兵攻下東州、馬根單,并進而占領撫順。此前,努爾哈赤曾緻書明撫順遊擊李永芳招降,許以高官。撫順兵敗,李永芳出降,金國封授爲副總兵。明總兵張承胤奉命救授,戰敗被殺。五月,金兵攻破撫安、花豹沖、三岔等十一堡。七月,攻入鴉鹘關,破清河城。明參将鄒儲賢戰死。遼東震動。

  這時,明朝遼東軍可作戰的精壯,不過二萬。由于軍官克扣軍饷,被稱爲“餓軍”,經常有軍士逃走。努爾哈赤軍起,明朝下令征收“遼饷”稅銀三百萬,并從各地調集軍兵出戰。明朗起用曾經出援朝鮮的将領楊鎬爲兵部右侍郎、遼東經略,賜尚方劍,得斬總兵以下将官。清河破後,楊鎬立斬逃将陳大道等,徇軍中。這年冬季,四方援兵漸至,共約八萬八千人,次年正月誓師,二月,分四道出兵,号稱大兵四十七萬,指日圍攻赫圖阿拉,并調令葉赫部軍及朝鮮軍出援。總兵官馬林領兵一萬五千,合葉赫援軍,由開原出三岔口,進攻北路。總兵官杜松領兵三萬,由渾河出撫順關,攻西路。總兵官李如柏(李成梁子)領兵二萬五千出鴉鵑關,趨清河,攻南路。總兵官劉綎領兵萬人,合朝鮮援兵一萬,出寬甸,由涼馬甸攻打後方。三月初一日,金見明軍來攻,集中兵力反攻撫順一路。明杜松部以一萬人渡渾河攻打界凡,二萬人住屯在撫順以東約八十裏的薩爾浒山。努爾哈赤以兩旗兵力援界凡,六旗兵力進攻薩爾浒山的明軍,一舉攻破明營。再調兩旗兵夾攻界凡。明兩路軍大敗,杜松戰死。次日,金兵轉攻尚間崖的明馬林部,馬林敗逃,葉赫援軍聞訊退走。北路軍敗潰。楊鎬得報,急令李如柏、劉綎兩路退兵。李部迅速退出戰場。劉綎部與朝鮮姜弘立率領的援軍,已深入三百裏,進至距興京約五、六十裏處。初四日,金國四貝勒代善、阿敏、莽古爾太、皇太極聯兵進攻阿布達裏崗明軍,劉綎戰死。姜弘立投降。此次戰事,明軍四路出兵,三路慘敗,據稱損失軍士四萬五千餘人。這是金建國後與明朝的第一次大戰。清人稱這一次戰争爲薩爾浒之戰,盛贊努爾哈赤的功勳。因爲經此一戰,不僅金國得到了鞏固,而且爲此後兼并諸部和對明作戰的勝利奠定了基礎。

  

  二、葉赫部及東海諸部的降附  

  努爾哈赤戰勝明軍後,四月間,築界凡城,作爲作戰的據點。随即轉而進攻他的宿敵葉赫。葉赫部在開原、鐵嶺以北,有明軍阻隔。六月,努爾哈赤領兵攻開原。明将馬林戰死。七月,攻鐵嶺。葉赫引蒙古喀爾喀部介賽軍來援,大敗。金軍追至遼河,擒介賽。八月,努爾哈赤親征葉赫。費英東、安費揚古等從征。分軍圍攻葉赫東西二城。城破。東城金台石拒不投降,被擒處死。西城布揚古也被殺。努爾哈赤滅葉赫部,還駐界凡。

  努爾哈赤建國時,東海“野人”還有一些部落未被征服。一六一七年,努爾哈赤派兵四百,收撫沿海及海島諸部。一六一八年,虎爾哈部首領率部衆一百戶來降,努爾哈赤厚予賞賜。未降各部相繼來附。各部俘降人戶,均被編入八旗。投附的部落,仍居原地,向金納貢。《滿文老檔》記載天命四年(一六一九年)的情形說: “從明國以東到海濱,朝鮮以北,蒙古以南,操女真語的諸國(部),在那年都平定了。”(《滿文老檔》太祖朝卷十三)努爾哈赤征服女真諸部,得以全力來攻打明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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