Wikipedia

搜尋結果

Translate

2008年10月29日星期三

抗戰派的備戰活動和反道學的論爭

(二)抗戰派的備戰活動 和反道學的論爭


  宋、金休戰的三十年間,南宋統治集團中抗戰派與妥協派的鬥爭並沒有停止,而是在繼續展開。鬥爭集中表現為戰與守的爭論,並且深入到思想領域。這時,哲學家朱熹的道學學派逐漸形成。以陳亮為代表的思想家,展開了與道學的論爭。

  一、抗戰派的備戰和朱熹道學集團的形成

  自一一六五年宋、金“和議”訂立以後的十年間,是一個段落。在這個段落裏,孝宗起用虞允文,為北上抗戰作軍事準備。抗戰派和妥協派基本上處於相持狀態。

  抗戰派的備戰活動“和議”訂立後,孝宗並不甘於就此妥協,繼續作收復失地的打算。孝宗獨掌用人大權,親自處理政事,對人說:“我每天都要遊行全國一周(指處理各地文卷)。”每天早晨上朝,晚間又召大臣入宮議事。但這時朝廷上多是妥協派崇尚空談的文臣。抗戰將領,日見稀少。一一六七年,吳玠病死。抗金的老臣只還有虞允文一人。孝宗起用虞允文知樞密院事參預軍務。一一六九年,又任為宰相。虞允文成為朝中抗戰派的主要代表。

  宋、金“和議”約定,宋向金稱侄皇帝,不再稱臣。但此後宋、金使臣往來受書,仍沿用君臣禮。孝宗很為懊惱。欽宗這時已在金朝死去。虞允文主張派遣使臣去金,以索取徽、欽陵寢地為名,要金朝歸還洛陽、鞏縣地(北宋皇陵所在地),並要求改訂受書禮。吏部員外郎張璘(音式sh@)提出反對。吏部尚書陳良祐說,現在想要的河南地,以前曾歸版圖,不久還是失掉。主張不如不要。這顯然是典型的妥協言論。陳良祐貶官出朝。

  孝宗決定向金朝遣使。虞允文推薦李燾或范成大。李燾膽小怕死,說現在讓我去,是丞相殺我了。一一七○年五月,范成大出使金朝,面見金世宗,拿出改禮索地的文書。金朝不敢殺範,回書拒絕,只說“事當審處”。在此以前,只是金朝索地,宋朝不斷割地。范成大使金索地,雖然不可能成功,但顯示宋朝敢於提出挑戰。政治上的意義,還是積極的。

  孝宗在各地修築城防,作抗戰的準備。一一六七年,殿前指揮使王琪到淮水上,視察兩淮城壁,修築揚州城。朝中妥協派官員又紛紛反對,說是怕敵人知道,引起懷疑。孝宗慨歎說:“這些儒生的議論,真是不達時務!不足恤!”此後幾年間,陸續在廬州、和州、楚州和襄陽府,作防禦的準備。虞允文又建策加強民間抗金武裝,由官員統領教練,一旦發生戰事,就可以分派守關。他估計興元、洋州等處民間自動結集的抗金武裝有七萬人,已人兵籍的有兩萬三千人。金州、房州等地也約有三萬人。兩處入兵籍的軍士共約五萬多人,組織抗敵,是強大的力量。

  一一七二年,孝宗以虞允文為少保、四川宣撫使,到四川整軍備戰。計畫從四川出兵,與朝廷主力軍配合,在河南會師。虞允文去後,孝宗要各州軍輪番訓練。各州因軍官貪污,衣甲兵器都不齊備,能夠領兵作戰的將軍也很缺少。孝宗曾對虞允文說:“我近來在桌幾上寫了一個‘將’字,反復考慮,找不到選將的辦法。”虞允文到四川一年,選練兵士,增加口糧,添置馬匹,很有成效。孝宗多次秘密下詔催促出兵,虞允文回答說:“軍需還不齊備。”一一七四年二月,虞允文在四川病死。四年之後,孝宗到白石閱兵,見軍士都是少壯,歎息說:“這都是虞允文的功效啊!”虞允文病死,孝宗自四川出兵的計畫又落空了。

  朱熹道學集團的形成朱熹出身在徽州婺源的一個官吏家庭,父親朱松做過縣尉。一一四八年,朱熹十九歲中進士,做過泉州同安主簿。任滿後,向程頤的再傳弟子李侗(音同t$ ng)學習程學。一一六二年六月孝宗初即位,起用張浚作出兵抗金的準備,要朝內外陳述政見。朱熹上書,建策三事,一是熟講“聖學”即《大學》中的格物致知、正心誠意之學。二是停止議和及遣使索地,應先修內政,數年以後,國富兵強,看力量的強弱,再慢慢計畫收復失地。三是朝廷任用賢能,以修政事。次年,宋軍戰敗,湯思退遣王之望出使金朝議和,抗戰派群起反對。十一月,朱熹被孝宗召見,面奏三劄。第一劄說:“陛下遇事猶豫不決,就是由於不講《大學》之道。” 他建議孝宗博訪真儒,講明此道,以修身為本。第二劄說:國家大計有三,戰、守、和。他提出君父之仇,不共戴天。因此反對議和,而主張“合戰、守之計以為一”。第三劄,引據周宣王“內修政事,外攘夷狄之道”,說是“其本不在乎威強而在乎德業,其備不在乎邊境而在乎朝廷,其具不在乎兵食而在乎紀綱”。講到抗金作戰,他說:“現在朝內外的議論,都說要整頓邊防、充實倉庫、訓練士卒,臣以為這些都不值得考慮。應該考慮的就是修德業,正朝廷,立紀綱。”他說,這樣,就會使金朝害怕,而宋朝的形勢也就會自然強起來。

  朱熹的三劄,反對議和,要為君父報仇,但又反對備戰,主張“攘外”必先“安內”,而又先要“修身”。朱熹見孝宗後,給友人寫信說,他開始上奏時,孝宗聽得很高興,常向他問話,聽到後來,就一言不發。孝宗不滿朱熹的言論,要他留在臨安國子監,作個武學博士,教學生兵馬武藝。朱熹只好辭官不就。

  此後的十年間,孝宗、虞允文積極備戰。朱熹一意著書講學,逐步形成了他的道學體系。這個號稱集大成的體系,闡發二程“去人欲,存天理”的理論,以《大學》的格物致知、正心誠意為核心,以維護倫常為宗旨,繼承、綜合周敦頤、邵雍、張載、程頤、程顥等人的學說,又吸收佛教禪宗和道教的理論,使二程洛學帶上了更多的哲學色彩。

  在孝宗、虞允文備戰的年代,朱熹學派還不能在政治上取得地位。孝宗即位前,曾向史浩等學儒學,但在備戰的實踐中,越來越感到儒生的空談無用。孝宗多次對大臣們說:“近時儒者多高談,無實用”,“儒者不肯留意金谷(理財)”,儒生“不達時變”。朱熹得不到孝宗的賞識,不能儕于高官的行列,但在社會上影響漸大,形成道學集團。

  二、孝宗理財備戰和陳亮等反道學的論爭

  一一七五年到一一八九年孝宗退位,是第二個段落。在這個段落裏,統治階級內部的狀況是:孝宗用王淮理財備戰,龔茂良、史浩、周必大等反戰主和。朝廷上以宰相王淮為代表,社會上以思想家陳亮為代表,展開了對道學集團的論爭。

  虞允文死後,孝宗用葉衡為右相,龔茂良參知政事。次年九月,葉衡罷相。此後三年間,龔茂良以參知政事成為實際的宰相。孝宗對龔茂良說:“本朝家法,遠過漢唐,惟獨用兵不及。”意在整軍備戰。但龔茂良卻是朝中妥協派的代表。官員們一談到邊防利害,就要遭他譏笑謾駡。一一七七年六月,孝宗罷龔出朝。龔茂良見要罷相,趕忙上書建策恢復失地。孝宗大怒說:“你五年不談恢復,為什麼今天又說這個!”龔茂良罷相後,孝宗起用王淮參知政事。一一八一年又任命為宰相。

  王淮在高宗紹興末年作禦史官,曾建策“刑賞、黜陟(官員升降)”的大權應集中歸於皇帝。大臣“各以成法來上”,如果“依違遷就”以違制論罪。孝宗即位後,王淮先後在福建、兩浙作財政和司法官。符離戰後,王淮被孝宗召見,建策“擇將、備器(武器)、簡兵、足食”,主張繼續備戰。龔茂良作相,王淮在樞密院主管軍務。孝宗用王淮執政,對他說:“近來士大夫多以談農事當作羞恥。農事是國家的根本。士大夫好作高論而不務實,還說是羞恥。”“周公、孔子也未嘗不理財。”又說:“士大夫還不願意談論恢復失地。家裏有田百畝,其中五十畝被人佔據,不是就要告狀麼!對自己家事明白,對國事就怕談,這算什麼!”孝宗制定理財備戰的執政方針,王淮作相一直執行著這個方針。

  孝宗模仿北宋初年的辦法,把州縣的積余錢物集中到朝廷,設置封樁庫,逐年儲備,作為備戰的軍需。一一七九年,封樁庫只有現錢五百三十貫。到一一八三年增加到三千多萬貫,加上地方樁積錢,共達四千七百餘萬貫。孝宗慨歎說:“《周禮》一書,理財居其半。後世儒者尚清談,以理財為俗務,可謂不知本。”孝宗統治初期,曾經聽從過某些對王安石變法的詆毀,這時已完全接受了王安石的論點(“一部《周禮》理財居其半”),再一次批駁了反理財的儒者。一一七六年二月,孝宗檢閱兩浙、福建的士兵,準備作戰時調集。王淮執政,據說“守邊統兵之官,各當其才”,“區處軍務,率皆合宜”。大抵孝宗、王淮的所謂“理財”,只是把地方的財權更多地集中到朝廷,並沒有從制度上作重大改革。所謂備戰,也只是對軍兵作一些整頓,並沒有作北上抗戰的打算。但孝宗以抗金備戰為國策,卻使朝內外抗戰派大受鼓舞,紛紛上書,陳述收復失地的建策。抗戰派與妥協派又展開了論爭。

  龔茂良執政時,曾推薦朱熹到朝廷作官,未能實現。一一七八年,史浩一度任右相,又推薦朱熹入朝,因遭反對,改命知南康軍。次年,朱熹到任,就在廬山重建白鹿洞書院,作為他傳播道學和收集門徒的活動據點。一一八○年,朱熹上書給孝宗,講“正心術,立紀綱”,說“必人主之心術公平正大,無偏黨反側之私”,然後紀綱才能得立。又指責朝中官員,說“宰相台省師傅賓友諫諍之臣,皆失其職”,“財又安得而理?軍政何自而修?土宇何自而複?”孝宗大怒,要右相趙雄分析批駁。趙雄說:朱熹是個好名的儒生,皇帝越罵他,反而越抬高他。不如讓他去作官,看他有什麼本領。次年,朱熹在南康軍任滿,孝宗派朱熹到浙東路管理常平茶鹽。

  在王淮支持下,朝中官員紛紛上書譴責道學。一一八○年六月,秘書郎趙彥中上書,指斥洛學“飾怪驚愚。外假誠敬之名,內濟虛偽之實。士風日蔽,人才日偷”。請求孝宗下詔,使人明瞭朝廷的好惡,以變士風。一一八二年,朱熹出官浙東後,吏部尚書鄭丙上書,明確提出反對朱熹,說所謂道學者,“欺世盜名,不宜信用”。禦吏陳賈面奏孝宗:“近世士大夫有所謂道學者”,“以正心誠意克己復禮為事”,“假其名以濟其偽”。請孝宗“明詔中外,痛革此習”,“考察其人,擯斥勿用”。孝宗採納陳賈的建策。朱熹由此罷官,繼續在社會上講學。

  社會上堅持抗戰和反對道學的代表,是思想家陳亮。永康人陳亮,早年讀兵書,研究軍事。一一六九年,陳亮向孝宗上《中興五論劄子》,分析當時形勢,建議朝廷遷都建康,以重兵駐荊襄。一一七八年,又到朝廷上書,說孝宗“隱忍以至於今,又十有七年矣”。指責那些學“孔子之道”的學者阻止抗戰,提倡“苟安”。他說:“南渡以來都還遵守祖宗舊法,沒有多少改革。趙鼎等人不懂變通的道理。秦檜破壞抗戰,忍恥事仇,死有餘辜。”他再次建議遷都建康,守備荊襄,經過三幾年,作戰的形勢可以建成。最後說,他這些年來“考古今沿革之變,以推極皇帝王霸之道。……始悟今世之儒士,自以為得正心誠意之學者,皆風痹不知痛癢之人也。舉一世安于君父之仇而方低頭拱手以談性命(人性、天命),不知何者謂之性命乎?”“陛下勵志復仇,…今乃驅委庸人,籠絡小儒,以遷延大有為之歲月,臣不勝憤悱。”孝宗看了陳亮的奏書,大為震動,要把它張貼在朝堂,激勵群臣,並打算破格任用。一些大臣因陳亮直言無諱,紛紛反對。陳亮待命十天,又接連兩次上書,說“本朝以儒立國”,“今天下之士,熟爛委靡,誠可厭惡”。陳亮上書後,渡江而回。被揭露的儒生們卻在伺機報復。陳亮在家,酒後論國事。一個儒生以 “醉中戲為大言”的罪名,向刑部告發陳亮。陳亮遭受嚴刑毒打,體無完膚。大理寺要按“謀為不軌(造反)”治罪,送孝宗取旨。孝宗說“秀才醉後妄言,何罪之有?”把奏牘撕毀,扔到地上。陳亮被釋放回家。

  陳亮並沒有被壓服。此後幾年間,陳亮繼續在家著書講學,傳播自己的主張,和朱熹派道學論戰。朱熹在白鹿洞書院講學,以董仲舒的“正其誼(義)不謀其利,明其道不計其功”作為書院的條規,把“存天理,滅人欲”的理論應用來反對講求“功利”、理財備戰。陳亮針鋒相對地提出“實事實功”的主張,說:“但有救時之志,除亂之功,則其所為雖不盡合義理,亦自不妨為一世英雄。”指責道學家“以徐行緩語為用,務為不可窮測”,故作高深,是藉以掩蓋他們無知和無能。陳亮又指責儒者的所謂“君道”,是“迂腐之論”;宣傳“執賞罰以驅天下”的“霸者之術”。陳亮的學說在浙江產生了廣泛的影響,進而傳播到江西。朱熹對他的門生說:“陳同甫(陳亮字)學已行到江西。浙人信向已多,家家談王霸”,“不說孔孟”,“可畏!可畏!”浙江一帶,甚至東萊呂祖謙的學派,也有一些門徒,接受了陳亮的影響。朱熹驚呼:“今來伯恭(呂祖謙字)門人,亦有為同甫之說者,二家打成一片”,“全然不是孔孟規模,卻做管(仲)商(鞅)見識,令人駭歎!”陳亮和朱熹的論爭,被稱為“王霸義利之辯”,陳亮之學興起,抵制著朱熹道學的傳播。

  一一八四年三月,陳亮又被捕入獄。這一次是誣指他請鄉人宴會,胡椒中可能有毒。但在獄兩月余,獄吏百端搜尋,找不到絲毫罪狀,只好又把他放出。陳亮剛一出獄,朱熹就給他寫信,說:“老兄平時自處於法度之外,不樂聞儒生禮法之論。這次入獄的原因,我雖然不瞭解,大概平日所為也得罪了不少人吧!”朱熹接著勸陳亮說:“老兄高明剛決,不是不願意改過的人。以我的想法,還是放棄義利王霸的學說,從事於‘懲忿窒欲,遷善改過’,完全以‘純儒之道’來約束自己。”陳亮回信聲明說:亮“口說得,手做得,本非閉眉合眼,蒙瞳精神,以自附於道學者也”。又反駁“近世諸儒”所謂“三代以天理行,漢唐以人欲行”的言論,說:“諸儒自處者曰義、曰王,漢、唐做得成者曰利、曰霸。一頭自如此說,一頭自如彼做。說得雖甚好,做得也不惡。”在這封信裏,陳亮還明確指責朱熹道學是“原心於秒忽,較禮於分寸,以積累為功,以涵養為正”。又申明陳學是在於“堂堂之陣,正正之旗,風雨雲雷交發而並至,龍蛇虎豹變現而出沒,推倒一世之智勇,開拓萬古之心胸”。朱陳之間,學說根本不同,沒有調和的餘地。

  陳亮在艱苦論爭的日子裏,得到了抗戰派將領辛棄疾的支持。辛棄疾一一四○年出生在金朝統治下的濟南。完顏亮南侵時,地主家庭出身的辛棄疾投入耿京領導的農民起義隊伍,充當掌書記。耿京派辛棄疾來南宋聯絡抗金。農民軍中的叛徒張安國殺耿京降金。辛棄疾返回後,奮勇擒捕張安國,一一六二年率部渡淮投附南宋。次年,被任命為江陰簽判。宋、金宿州之戰前後,辛棄疾兩次上書,向孝宗、虞允文提出抗金的建策。一一七五年,辛棄疾任江西提刑,鎮壓賴文政領導的農民起義(見下節),充當了宋王朝的幫兇。但在統治集團內部的激烈鬥爭中,辛棄疾始終堅持抗戰反金,遭到妥協派的打擊。一一七八年,辛棄疾入朝任大理寺少卿。此後,歷任湖南、江西安撫使,兩浙西路提刑,被妥協派官員監察禦史王藺彈劾,一一八二年罷官,退居信州上饒。辛棄疾在臨安時,與陳亮相識。陳亮曾說:當今最有名望的人物,文的是朱熹,武的是辛棄疾,但“兩人戛戛(音夾ji2)然若不相入”。孔子的學生樊遲請學稼,孔子罵他是小人。辛棄疾退居上饒,把新建的房舍取名“稼軒”,並用來作為自己的別號,以表示對儒學輕耕稼的異議。又作《賦稼軒》詞說明此意,自比“小人請學樊須稼”,辛辣地諷刺孔丘“去衛靈公,遭桓司馬,東西南北之人也。長沮桀溺耦而耕,丘何為是棲棲者。”友人奉和的詞也說:“稼軒聊爾名齋,笑學請,樊遲心未開。”淳熙十五年(一一八八年)正月,陳亮到上饒訪辛棄疾,留住十日,談論時事。最後又同遊鵝湖(山名。山麓有鵝湖寺),約朱熹在鉛山縣紫溪相會。朱熹到期不來。陳、辛卻談得極相合。陳亮走後,辛棄疾又作詞寄去,慨歎“剩水殘山無態度”,把陳亮比作諸葛亮,“看淵明風流酷似,臥龍諸葛”,寄予殷切的期望。陳亮得遇知己,也極興奮,和詞對宋、金分裂,無限感慨:“二十五弦多少恨,算世間那有平分月”,並說“只使君從來與我,話頭多合”。陳亮、辛棄疾都堅持抗戰反金,在政治上思想上確是完全一致了。罷官家居的辛棄疾興奮非常,“夜半狂歌悲風起,聽錚錚(音爭zh5ng)陣馬簷間鐵”。他仿佛已經率領兵馬,走上戰場,殺到塞外,又作壯詞一首寄給陳亮:“醉裏挑燈看劍,夢回吹角連營。八百里分麾下■ (音蔗zhè),五十弦翻塞外聲。沙場秋點兵。”陳亮、辛棄疾這樣高漲的抗戰情緒,並不只是他們兩人的,而是反映了進步的社會力量的共同願望,也是反映了廣大群眾的強烈要求。

  但是,這時朝廷上反戰主和的妥協、保守勢力,卻正在積極活動,向抗戰派展開攻擊。一一八七年,周必大任右相,留正參知政事。周、留都是朝廷上反戰官員的代表。在周必大支持下,左補闕薛叔似等上書攻擊王淮。一一八八年五月,王淮被排擠罷相,次年病死。周必大又向孝宗推薦朱熹。這年六月,朱熹到臨安入奏。有人對他說:“你的正心誠意之論,皇帝最討厭聽,不要再講了。”朱熹說:“我一輩子的學問,就是這四個字。不講這個怎麼行!”孝宗見朱熹,說:“十多年沒見你,你也老了。應當給你個清要的官做,不要再去管州縣。”孝宗任命朱熹作兵部郎官。幾天之後,兵部侍郎林栗出來反對,說:“朱熹本無學術,只是偷竊程頤、張載的緒餘,謂之道學,私自推尊。帶領學生數十人,學作春秋戰國時(儒者)的姿態,孔孟到處遊蕩的風氣。現在只聽他虛名,就叫他人奏。任命之後,幾天不來,是心懷不滿。朱熹既被任為兵部郎官,我就可以管他。請將朱熹停罷。”周必大、薛叔似等紛紛上疏說朱熹未到任,是因為這幾天有腳病。太常博士葉適上書激烈地攻擊林栗,說:“考栗劾熹之辭,……無一實者。至於其中‘謂之道學’一語,則無實最甚。”又說:往日王淮就是用這個辦法“陰廢正人”,林栗又襲用鄭丙、陳賈之說,“以道學為大罪”,“良善受禍,何所不有!”侍御史胡晉臣也彈劾林栗“喜同惡異”,“無事而指學者為党”。林栗被罷官,出知泉州。朱熹也免官出朝。

  這年十一月,孝宗再召朱熹入見。朱熹辭不赴朝,寫了長達萬餘言的奏書,再次申述“正心誠意”之論,說天下之事千變萬化,無一不本於“人主之心”。陛下之心不正,所以“所用者皆庸繆■熹向孝宗提出六項“急務”。一是“輔翼太子”,設置師傅賓客之官,把“古先聖王正心修身平治天下之要”向太子傳告。二是“選任大臣”。他指責孝宗出於私心,不用“剛明公正之人”,朝廷大臣“至庸極陋”。三、四是“振蕭紀綱”、“變化風俗”。朱熹提出:十多年來,以此二字(道學)“禁錮天下之賢人君子”,如同北宋時排詆“元祐學術”一樣,這豈是“治世之事”!又說:外面傳言,以伏節死義之士為無用。綱紀日壞,一旦有事,所用之人就會交臂降叛。五、六兩項是“愛養民力”、“修明軍政”,指責虞允文為相時取戶部羨余作為備戰的軍費,說這些錢並沒有能換來金人的首級,反而使經費更加缺乏。朱熹還說,孝宗任用的宰相都是徇私情,將帥都是走私人的門路,其實是“庸夫走卒”,要靠他們修明軍政,豈不誤事!

  朱熹進而在奏書中說:現在士大夫之論和我不同的,都是似是而非。奮厲有為的人說“祖宗之積憤不可以不擄,中原之故疆不可以不復”,臣以為這都不對。現在區區東南還有不少事可慮,哪里還有什麼“恢復”可圖?真有志於恢復,不在於“撫劍抵掌”,而在於陛下“正心克己”。朱熹又說:陛下把“儒者之道”斥為“常談死法”,而採取“管(仲)、商(鞅)功利之說”,希望富國強兵,或有近效。這個學說已經行了幾年,近效也並未見到。他最後說:聖賢所傳的道理,常談之中自有妙理,死法之中自有活法。陛下考察四種學說(佛、老、管商、孔孟)的異同而加以辨明,就會瞭解我所說的都是古先聖賢之說,天經地義自然之理。

  朱熹在這個奏書中,已明確提出反對出兵恢復。在他的私下談話中,說得更加清楚。他說:“今朝廷之議,不是戰,便是和。”“不知古人不戰不和之間,也有個且硬相守底道理”,“說恢復底,都是亂說”。又說:“端人正士”以復仇為非,和議為是。“乘時喜功名、輕薄巧言之士,則欲復仇”。指責虞允文等“其實無能”,甚至認為“言規恢於紹興之間者為正,言規恢於乾道以後者為邪”。朱熹這些言論,作為他的奏書的注腳,清楚地說明他一面主張忠君死節,反對投降,一面又主張不戰不和,倡言主守,對主戰者多加攻訐。

  和朱熹相反,陳亮在一一八八年春,親自到建康,察看地理形勢,再次給朝廷上書,提出:“江南不必憂,和議不必守,虜人(指金朝)不足畏,書生之論不足憑。”請依孝宗“即位之初志”, “為經理建康之計,以震動天下”,和金朝決絕。朝廷上妥協、保守派官員大加嘲笑,說陳亮“狂怪”,不予理睬。

  一一八七年十月,宋高宗當了二十多年太上皇以後病死。孝宗服喪。太子惇事。一一八九年二月,孝宗退位作太上皇,傳位給光宗。周必大、留正任左、右丞相,王藺參知政事。

  

  三、妥協派打擊抗戰派

  

  光宗趙惇位時已經四十多歲。即位前,名義上作過臨安府尹,實際是長期生長深宮,不達世務。一一八八年參預政務時,他的老師尤袤(音茂m4o)對他說: “大權所在,天下所爭趨,非常可怕。願殿下事無大小,都要取上旨而後行,付眾議而後定。”光宗即位後,宮內被皇后(李後)所左右,朝政被反戰主和的官員所操縱。

  光宗即位後不久,禦史劉光祖上書,系統地提出了尊奉道學的主張。他從北宋講起,說“本朝士大夫,學術最為近古”,“不幸而壞於熙(熙甯)豐(元豐)之邪說,疏棄正士(指司馬光等),招徠小人(指王安石等)”,“紹聖、元符之際,群凶得志,絕滅綱常”。孝宗朝反道學的論爭是“因惡道學,力去朋黨,因去朋黨,乃罪忠諫。夫以忠諫為罪,其去紹聖幾何?”劉光祖從道學立場出發,提出南宋和北宋之間思想論爭的聯繫,他建議消除“道學之議”,“定是非,別邪正”,即堅決地尊奉道學。

  朱熹在光宗即位的一年,寫出了他的《大學》《中庸》章句(注解)。同年,被任命知漳州。朱熹到任後,把古代的喪葬、嫁娶的禮儀,教給當地子弟。又奏請在漳、泉、汀三州“正經界”(核實田畝),畫圖造帳。但他自己在漳州卻無法實行,只好辭官。一一九四年,又知潭州。

  光宗即位後不久,留正即支持諫官彈劾周必大罷相。次年,留正升任左相,獨專相位。留正執政時,孝宗朝一些主戰的重要人物,相繼受到打擊。一一九○年,陳亮再次被誣陷入獄。禦史台的官員指使酷吏嚴訊,送大理寺治罪。一一九二年得友人援救,才被釋放。陳賈在清江作地方官,光宗即位,將入朝奏事。禦史林大中劾奏陳賈曾隨同王淮製造道學的罪名,“陰謀廢棄正人(指朱熹等)”,倘許入奏,必再留朝,“好人”就都要辭去,不利於穩定國家。陳賈因此不能入朝。辛棄疾在一一九二年,曾任福建提刑,到臨安見光宗,面奏荊襄上流是東南重地,應加強防禦,作抗戰的準備。一一九三年,辛棄疾回福建任安撫使、福州知州,在當地設 “備安庫”,豐年收購糧米,備軍隊需糧時出售,以為可以“有備無患”,積錢至五十萬貫。辛棄疾又嚴格以法治下,“官吏惴栗”。親自檢覈溪縣獄囚,辨釋五十餘人,只留十餘人。辛棄疾整頓吏治,理財備戰,不到一年便遭到朝中諫官費艾等人的攻擊,以“殘酷貪饕(貪吃。)”的罪名被罷免,回上饒家居。

  四川一帶,一直由抗戰派將領吳玠、吳璨等駐守。吳璨臨死時,不談家事,只留遺囑,請朝廷不要放棄四川。一一九二年,留正利用宋朝防範大將專權的“祖宗舊法”,說“西邊三將,只有吳氏世襲兵權,號為吳家軍,不知有朝廷”,派戶部侍郎丘賨同崇)為四川安撫制置使。丘崈四川後,一再上書攻擊利州安撫使吳挺(吳玠子)。次年,吳挺死。丘崈准挺子吳曦回四川奔喪,命知和州。又規定吳氏後人不得再領兵。抗戰派在四川掌握的兵權,也被剝奪了。

  光宗、李后與太上皇孝宗之間,日益不和。一一九一年,李后請立嘉王擴為皇太子,孝宗不許。此後,光宗長期不去朝見孝宗問安。朝臣多上書進諫,光宗很是厭聽。一一九三年五月,考試進士。一個策問卷說,重要在於施行壽皇(孝宗)的政事機要,而不在於一月四朝。光宗把此卷定為進士第一(狀元)。揭卷後,作者原來是陳亮。陳亮及第,被任為建康府判官。在赴任的途中,一天晚上突然死去。陳亮一生力主抗戰,在即將可以有為的年月,卻消逝了。一一九四年六月,六十八歲的孝宗病死。孝宗死前,光宗不去探視,死後也不去屍前服喪。孝宗葬禮無法進行,朝中騷動。丞相留正、知樞密院事趙汝愚、參知政事陳騃、尚書左選郎官葉適建議立太子。趙汝愚(宗室)和知閤事韓托冑(韓琦曾孫,寧宗韓後叔祖。)請太皇太后(孝宗母)懿旨,光宗退位作太上皇,光宗子趙擴(寧宗)即皇帝位執喪禮。寧宗即位,以趙汝愚和韓侂冑為代表的兩派官員,又展開了爭論。

沒有留言:

發佈留言

總網頁檢視次數

熱門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