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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8年9月15日星期一

隋朝的文化

第五節 隋朝的文化


  隋朝是在長江、黃河兩大流域合併的基礎上建立起來的大朝代。由於長江流域有相當發展的文化,南北互相補充,出現比南北朝較高的文化,隋朝雖然短促,有些文化上的成就卻是值得重視的。

  

  一 佛 道 儒 三 教

  

  佛、道是宗教,儒是漢族士人傳統的禮教,佛、道與儒性質有別,但統治階級利用佛、道、儒從各個方面來影響人的思想,都含有教化的意義,因之,自南北朝以來,統稱為三教。

  

  甲 佛 教

  

  周武帝滅佛後,五七九年,周宣帝取消禁令。五八○年,隋文帝執周政,進一步恢復佛、道二教,令舊時沙門、道士重新入寺觀傳教。五八一年,隋文帝即帝位,令民人任便出家,並令計口出錢,營造經、像。佛教因此大行。他為京師和大都邑的佛寺,寫經四十六藏,凡十三萬卷,修治舊經四百部。民間流通的佛經,比儒經多數十百倍。隋煬帝修治舊經六百十二藏,二萬九千餘部。又置翻經館,連隋文帝時所譯,共譯經九十部,五百一十五卷。佛教在隋、唐兩朝,達到極盛階段,隋是這一階段的開始。關於隋朝的佛教哲學和藝術,將和唐朝佛教合併敍述,這裏只說佛書翻譯從初期到成熟期的經過。

  通過佛書的翻譯,天竺和其他諸佛教國的大部分著作,介紹到中國來了,這就大大豐富了中國的思想界。沒有東漢以後大量佛書的輸入,就不會有隋、唐以後內容革新的中國哲學。大抵東漢迄南北朝是佛教的吸收時期。在這一時期裏,佛教徒的貢獻,主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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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翻譯經典,其次才是闡發義理。隋、唐兩朝是佛教的融化時期。在這一時期裏,佛教徒的貢獻主要是創立宗派(學派),形成中國化的佛教哲學,翻譯退居次要地位。顯然,翻譯西方各種不同學說的經典,正為中國佛教創立宗派準備了必要的條件。

  翻譯品質的逐步提高,是和翻譯經驗的長期積累相聯繫的。在初期,採取直譯法;在成熟期,採取意譯法。隋時釋彥琮總結了翻譯經驗,明確地指出翻譯的基本規律,直到今天,看來還是值得譯家重視的規律。

  

  直 譯 派

  

  中國最早譯出的佛經,據佛教徒傳說是攝摩騰、竺法蘭(二人都是中天竺人,東漢初到中國)共譯的《四十二章經》一卷。《四十二章經》約二千餘字,仿《論語》體裁,用典雅的文辭總攝佛學要旨,當是佛教徒的一種著述,託名翻譯,並非實有原本。

  外國僧人來中國,首先要學漢人語言,這已是很難的事,學漢人文字當然更困難。因此,開始傳教,只能口說一些大意,不能譯成文字。後來佛教信徒漸多,有人學習外國語言,這樣,譯經成為可能了。漢桓帝時,安清(字世高,安息國人)來洛陽,前後二十多年,譯出三十餘部經。譯法是安清口說,漢人嚴浮調筆錄。譯家稱安清譯本“辯而不華,質而不野,為群譯之首”。與安清同時有支讖(月支國人),也在洛陽譯經。支讖口說,漢人孟福筆錄,所出經十部,被稱為深得本旨,不加文飾。安清、支讖是中國最早的譯經家,嚴浮調、孟福是中國最早的譯經助手。他們首創了棄文存質(本旨),保存經意,照原本直譯的方法,因而為後來譯家所遵守,一人口說,一人筆錄,也成為譯經的定式。

  三國時期,孫吳興佛教,支謙、康僧會在吳國譯經,力求漢化,文辭美巧,固然糾正了前人出經的樸質,但也失去了譯書務求信實的原則。一般譯經家仍認直譯為正體。西晉初,竺法護精通漢語(支法護本月支人,世居敦煌,出家從外國僧竺高座學佛,改姓竺),隨師至西域,通外國語言三十六種,搜集大批經本歸國,在長安譯出經典一百數十部。竺法護口說,弟子聶承遠等人筆錄,雖然譯文還是“不辯妙婉顯”,比先前不甚通漢語的胡僧所譯,卻已有顯著的改進。

  石勒、石虎信奉佛圖澄,佛教在後趙境內大行。佛圖澄的弟子釋道安,是中國佛教發展史上極重要的人物。釋道安注釋安清所譯的禪學,精研支讖所譯的般若學,表揚竺法護所譯的大乘學,實是東漢以來最大的佛教學者,晚年居長安,大為苻堅所尊信。他和秘書郎趙整極力提倡譯經,因而長安成為譯經的中心地。

  趙整聘請中外名僧,協力分工,較有組織地進行翻譯工作。例如譯《阿毗曇毗婆沙經》,請僧伽跋澄(西域人)口誦經文,曇摩難提(西域人)筆錄為梵文,佛圖羅刹(不知何國人,精通漢語)宣譯(譯成漢語),智敏(漢人)筆錄為漢文。又如譯《婆須密經》,僧伽跋澄、曇摩難提、僧伽提婆三人共誦梵本,竺佛念(漢人)宣譯,惠嵩筆錄。口說與筆錄之間增加宣譯人,是譯事的一個進步。譯出諸經,釋道安親為校定,並作序說明譯經緣起,態度是非常慎重的。

  直譯派主張譯人只須變梵語為漢語,不得有所改易。趙整戒譯人說,因為不懂梵文,所以需要翻譯,如果遺失原有意義,譯人該負責任。凡是趙整指導的譯本,不許有多餘的話,也不許有缺少的字,除改倒句以外,全照原本直譯。釋道安也說,凡是流暢不煩的譯本,都是摻了水的葡萄酒。他提出“五失本”、“三不易”的主張,比趙整的完全直譯,已有不小的變通。“五失本”(翻譯時喪失梵文本來面目,有五種不可免的原因)是:(1)梵語倒置,譯時必須改從漢文法;(2)梵經朴質,漢文華美(魏、晉以來,正是駢體文盛行時期),為了流通,不得不略加潤飾;(3)梵經同一意義,往往反復至三四次,不嫌煩雜,譯時不得不刪削;(4)梵語結束處,要把前語重述一遍,或一千字,或五百字,譯時不得不刪去;(5)梵文說一事,話已說完,將說別一事,又把已說的事,重說一遍,才說到別一事,譯時必須刪去。“三不易”(不容易)是:(1)用現代語翻古代語,難得愜當;(2)古聖精微的哲理,後世淺學難得契合;(3)阿難等出經,非常審慎,後人隨意翻譯,難得正確。“五失本”是要求譯文比較接近于漢文的規格,“三不易”是要求譯人盡可能忠實於譯事,在釋道安指導下,直譯法已達到止境。舊譯經典,文句難懂,所謂“每至滯句,首尾隱沒”,就是遇到難懂的文句,前後意義便不能貫穿。釋道安為此費了“尋文比句”的功夫,前後比較,以求意義所在。他親自校定的譯本,自然比舊譯有所改善,可是,釋道安死後,在洛陽譯經的釋法和說:釋道安所出經、律,凡一百多萬字,都違失本旨,文不合實,原因是外國僧人漢語欠好,說話總嫌模糊。其實趙整、釋道安主持譯事,宣譯人都精通漢語,所謂說話模糊,原因不在漢語欠好而在於直譯。漢、梵語言,相隔甚遠,強使漢語切合梵語,勢必發生格礙。要糾正這個弊病,只能放棄直譯法,改用意譯法。

  

  意 譯 派

  

  龜茲國人鳩摩羅什,父天竺人,母龜茲人,七歲出家學小乘經,十二歲以後,改學大乘經,遊歷諸國,訪求名師,博學多聞,幼年便成西域諸佛教國公認的大師。三八四年,苻堅遣大將呂光滅龜茲國,鳩摩羅什時年四十一歲,隨呂光軍東來。三八五年,呂光據涼州立後涼國。鳩摩羅什留涼州十七年,學漢語言文字。四○一年,後秦姚興滅後涼,迎鳩摩羅什到長安,尊為國師,使在國立譯場逍遙園大興譯事。

  鳩摩羅什本身具備著佛學精湛、擅長漢文兩個基本條件,又得姚興的尊信和釋道安門下眾多名僧的輔助,在他主持下的佛經翻譯事業,大大前進了一步。鳩摩羅什是在“五失本”、“三不易”的意義上創立意譯派的,與支謙、康僧會那種放棄信實原則的意譯性質不同。他深知翻譯事業的艱難,與僧叡(同睿ruì)論西方辭體時說,天竺辭體華美,佛經中偈頌,都是合音樂的歌辭。但譯梵為漢,美處全失,雖保存大意,辭體卻很不相類,好比嚼飯給別人吃,不只是無味,乃是使人嘔吐噁心。他對譯事有這樣的理解,因此,在長安十餘年專力翻譯,務求精切,以補救翻譯的根本弱點。他臨死時發誓說,如果譯文不失大義,死後焚身,舌不壞爛。可見他譯經的態度非常忠實和嚴謹。

  鳩摩羅什譯經,手執梵本,口宣漢言,宣出的義旨,要經過義證,就是要經過名僧數百人或二三千人的詳細討論,才寫成初稿。譯本用字也極為審慎,胡本(西域諸國文)有誤,用梵本校正;漢言有疑,用訓詁定字。全書譯成,還要經過總勘,就是要複校全書,確實首尾通暢,才作為定本。鳩摩羅什譯出諸經及諸論凡三百餘卷,一說譯出三十五部,二百九十四卷。《晉書• 載記》說“今之新經,皆羅什所譯”(羅什以前譯本,稱舊經或古經)。後世流通的經典,大抵是東晉以後和隋、唐譯本,鳩摩羅什創意譯派,對中國佛教文化的貢獻是巨大的。

  自鳩摩羅什創意譯派,譯經事業達到成熟階段。繼起的著名譯家,遵循成規,益求精進,到隋、唐,譯事的成熟程度和譯場的精密組織都達到高峰。

  鳩摩羅什以後,東晉和南北朝著名譯家有:

  晉法顯——三九九年,法顯為求戒律,自長安出發,經西域至中天竺,又至師子國,收集大批戒律。附商船歸國,四一二年,到青州(治益都,山東益都縣)。四一三年,到建康。法顯譯出戒律七部,又敍述遊歷三十余國的行程和見聞,成《佛國記》一卷。

  宋求那跋陀羅——中天竺人。四三五年,自海路到廣州。宋文帝遣使官迎至建康,在建康、荊州兩地,譯出經典一百餘卷。

  梁、陳時真諦——扶南國人。在廣州、建康等地譯出經論二百餘卷,開法相唯識學的門徑。真諦帶來大量經本,譯出的只是很小一部分。

  北涼曇無讖——中天竺人。沮渠蒙遜興佛教,四二一年前後,曇無讖在北涼譯出大乘經十一部。

  北朝菩提流支——北天竺人。菩提流支譯出經論三十九部,一百二十七卷,被稱為“譯經之元匠”。

  以上列諸人為代表的眾多譯家,所在地南北不同,所譯經流派不同,但在翻譯體制上採用意譯法卻是一致的,鳩摩羅什創始的功績於此可見。隋時釋彥琮作《辯正論》,主張譯經必須依據梵本,說梵本雖然也有錯誤,但比西域諸國所傳本還是可靠些(“語梵雖訛,比胡猶別”)。他推崇釋道安“五失本”、“三不易”的見解,認為“洞入幽微,能究深隱”。《辯正論》批評譯人得失,總結翻譯經驗,提出“八備”,就是說,具備下列八個條件,才能做好翻譯工作。八備是:

  (一)誠心愛佛法,立志幫助別人,不怕費時長久(“誠心愛法,志願益人,不憚久時”)。

  (二)品行端正,忠實可信,不惹旁人譏疑(“將踐覺場,先牢戒足,不染譏惡”)。

  (三)博覽經典,通達義旨,不存在暗昧疑難的問題(“筌曉三藏,義貫兩乘,不苦暗滯”)。

  (四)涉獵中國經史,兼擅文學,不要過於疏拙(“旁涉墳史,工綴典詞,不過魯拙”)。

  (五)度量寬和,虛心求益,不可武斷固執(“襟抱平恕,器量虛融,不好專執”)。

  (六)深愛道術,淡于名利,不想出風頭(“耽於道術,澹于名利,不欲高炫”)。

  (七)精通梵文,熟習正確的翻譯法,不失梵本所載的義理(“要識梵言,乃閑正譯,不墜彼學”)。

  (八)兼通中國訓詁之學,不使譯本文字欠準確(“薄閱蒼雅,粗諳篆隸,不昧此文”)。

  釋彥琮擅長梵文,自稱為通梵沙門,住京師大興善寺,掌管翻譯,前後譯經二十三部,一百餘卷,被稱為翻經大德彥琮法師。《辯正論》所指八備,確是經驗的總括,並非出於苛求,也說明作為一個勝任的翻譯家,如何難能而可貴。

  

  乙 道 教

  

  儘管道教在爭地位高低時反對佛教,但統治階級對宗教信仰,基本上是採取調和態度的,不僅道、佛兩個宗教可以調和,而且宗教與儒學也可以調和。南朝著名道士陶弘景不贊成梁武帝重佛輕道,在所作《茅山長沙館碑》裏卻說“百法紛湊,無越三教之境”,意思是三教都有理,不必互相排斥。南齊名士張融遺囑,要家人給他左手拿《孝經》、《老子》,右手拿《小品法華經》。陶弘景受佛教五大戒,遺囑要屍體著道士冠服,上面覆蓋大袈裟;明器有車馬(漢人舊俗);道人(僧)、道士都在門中作法事,道人在左邊,道士在右邊。他們要求的飾終儀式,正反映對三教的調和思想。隋文帝依據這種傳統思想,表示三教並重,實際是重佛輕道尤輕儒。隋煬帝居東、西兩都或出遊,總有僧、尼、道士、女官(女冠,女道士)隨從,稱為四道場。他想從道士得到長生藥,令道士潘誕煉金丹,六年不成。他責問潘誕。潘誕說,要有童男女膽汁骨髓各三斛六鬥,可以煉成。他聽了發怒,殺潘誕。隋煬帝是暴君,妖道比暴君更兇暴,信道教求長生,自然會遇到這些妖道。

  

  丙 儒 學

  

  《隋書•儒林傳》論儒學的衰落,說,漢魏大儒多清通,近世巨儒必鄙俗。原因是“古(指漢、魏)之學者,祿在其中;今之學者,困于貧賤。明達之人,志識之士,安肯滯(保守)于所習(儒學)以求貧賤者哉。此所以儒罕通人,學多鄙俗者也。”《儒林傳》所謂今之學者,困于貧賤,是指南北朝以來儒學的一般情形,隋朝尤為突出。南北朝儒學流派不同,說經各有義例。開皇初年,隋文帝曾令國子學保薦學生四五百人,考試經義,準備選取一些人做官。應考諸生所據經說,有南有北,博士無法評定高低,好久不得解決。此後,大概不再舉行考試,儒生的出路幾乎斷絕。到唐初,朝廷制定《五經正義》,南北經說才歸統一,儒生算是又有了一條明經科的出路。

  隋朝最著名的儒生只有劉焯、劉炫二人。劉炫乘隋文帝購求書籍的機會,偽造書百餘卷,題名為《連山易》、《魯史記》等,騙取賞物。劉焯也因計較束脩,聲名不佳。《儒林傳》所謂巨儒必鄙俗,二劉就是那些巨儒的代表人物。

  三教中儒地位最低,到隋文帝晚年,儒和佛、道相差愈遠。六○○年,隋文帝嚴禁毀壞偷盜佛、道兩教的神像,表示對兩教的崇敬。六○一年,隋文帝藉口學校生徒多而不精,下詔書廢除京師和郡縣的大小學校,只保存京師國子學(不久,改稱為太學)一處,學生名額限七十人。劉炫上書切諫,隋文帝不聽。就在下詔書的一天,頒舍利于諸州,前後營造寺塔五千餘所。這樣公開助佛反儒,自然要引起儒生的反感。隋煬帝恢復學校,但並不改善儒生的地位。隋末,劉炫門下生徒很多參加農民起義軍(劉炫河間人,竇建德在河間一帶活動,儒生當是參加竇建德軍),足以說明儒生與朝廷的關係。隋文帝晚年助佛教反儒學,比起南北朝君主助一個宗教反別一個宗教來,得到的結果更壞。這給唐朝提供了新經驗,知道三教都是為封建統治階級服務的工具,同時並存,各有它的用處,想反掉任何一個都對朝廷不利。

  

  二 文 學、史 學

  

  南北文風不同,南朝文學講究聲律和彩色,北方文學講究質樸切實用。北魏末年,南朝文學已在北方流行,曆齊、周到隋,大批南朝文士遷移到北方,以南朝文學為標準,統一了整個文學部門。五八四年,隋文帝下詔書,要“天下公私文翰,並宜實錄”。一個州刺史因表文華豔,被革官治罪。李諤上書請正文體,說州縣選取吏職,保舉人才,只憑所作詩文是否美麗,不管道德和儒學,這都是從江南傳來的弊俗,必須嚴令禁止。隋文帝、李諤想提倡北方文風來阻遏南朝文學的潮流是不能有效的,到隋煬帝時,設進士科,朝廷也憑文才秀美來取士,詩賦成為正式的利祿之路。

  隋煬帝醉心于南朝的豪華,“三幸江都”,“好為吳語”。“貴於清綺”、“宜於詠歌”的南朝文學,正合他的口味。隋煬帝是一個文學家,每作詩文,都要南朝名士庾自直評議,修改再三,才發表出來,可見他是南朝文學有力的提倡者。隋朝南北著名文士,總數不過十餘人,其中並無特出的作者。這是因為南朝新體文學(主要是律詩)的創造時期在梁朝,陳因襲梁文體,缺乏創造性,隋又因襲陳文體,更著重在模擬。除了隋煬帝的《江都宮樂歌》,是完成律體詩中七律一體的創作,餘人所作詩文,無非是梁、陳的餘波,說不上有什麼新成就。

  
隋煬帝提倡的作用,在於確定南朝文學的正統地位,使唐文學順著這個潮流得到大發展。

  杜正藏著《文章體式》一書,有助於學習南朝文學,大為後進文士所寶貴,號為“文軌”。高麗、百濟也學習杜書,稱為《杜家新書》。南朝文學流行在北方,也流行到外國,影響甚大。凡是新事物都有不可阻遏的發展前途,南朝新體文學正是這樣的一個新事物。

  五九三年,隋文帝禁止民間私撰國史,評論人物。《史記》以下,史書都由私家撰述,凡是能夠傳世的,品質總比較優良。但也有短處,就是私家受條件限制,不容易利用史官所藏典章制度,撰述志書。只有紀傳沒有志書,不能說是完整的國史。隋文帝禁止私史以後,歷朝國史都改為官修。官修史固然難免考訂較疏,隱諱較多等弊病,但也有長處。從唐朝起,朝廷照例立史館為前朝修史。史館有大臣任監修,所選史官都是一時名手,搜集參考文書也較便利,因此官修史能夠保證完成,並按各種應有的體例保存大量史料。如果說,西漢以後修史是私人自發的事業,那末,隋以後成為朝廷有組織的事業了。

  

  三 幾門有成績的學問

  

  有關學術的若干部門,因南北統一,得以推進一步。音韻學、目錄學的成就尤為卓越,與南北朝相比,隋朝顯然進入了較高的階段。

  

  音 韻 學

  

  音韻學開始于東漢末年,當時某些儒生受梵文拼音學理的啟示,創反切法來注字音。孫炎作《爾雅音義》,用反切注音,一般認孫炎為反切的創始人。此後愈益流行,雙聲疊韻的研究也隨著前進。三國時魏李登作《聲類》十卷,分眾字為宮、商、角、徵、羽五聲,不分立韻部。西晉呂靜作《韻集》五卷,按宮、商、角、徵、羽分卷,始立韻部。東晉以後,南北文士(主要是南朝文士)由於文學上應用聲律,深研音韻之學,屬於這一類的著作,自《聲類》、《韻集》以下多至數十種,其中周顒《四聲切韻》、沈約《四聲譜》最為著稱。《顏氏家訓•音辭篇》所說“音韻鋒出”,就是指這一類著作。《音辭篇》說:“這些音韻書,都雜有土音,各是其是,互相非笑,莫衷一是。應該用帝王都邑地的語言參校地方語言,再考核古今語言的變遷,訂定標準語言,來保存正音,排除土音。南方的金陵,北方的洛陽,語音比較近正,也各有缺點。南方語音清切,但病在浮淺,辭多鄙俗;北方語音質直,辭多古語,但病在重濁。大抵南方語言士大夫說得好(南方士大夫的祖先,西晉末從洛陽一帶遷去),北方語言普通民眾說得好。如果南方士大夫和民眾互換服裝,聽他們說幾句話就可以分別出來,隔著牆聽北方士大夫和民眾講話,聽一天也難得分清。還有一種弊病,就是南方語言夾雜吳、越土音,北方語言夾雜非漢族人語言。”顏之推非常重視正音,他說,“我家兒女,從幼年起,便教他們學正確的語音,說錯一個字,是我的責任。一事一物,該怎樣說,不經過查考,我不敢隨意說。”顏之推出身南方士族,又久居北方,精研南北古今語音的得失,對校正語音,採取如此認真的態度,他在音韻學上能夠作出重大的貢獻,是可以理解的。

  隋文帝開皇初年,顏之推、蕭該、劉臻、魏淵等八人和陸詞(字法言)討論音韻學,大家都認為四方聲調分歧很大,“吳、楚則時傷輕淺,燕、趙則多傷重濁,秦、隴則去聲為入,梁、益則平聲似去”,呂靜以下諸家韻書,定韻缺乏標準,各有錯誤。南方文士用韻與北方又有不同。陸法言等商量南北的是非,古今的同異,多數由顏之推、蕭該作決定。陸法言記錄諸人議論的要旨,再經本人多年的斟酌,六○一年,製成《切韻》五卷。長孫訥言說“此制酌古沿今,無以加也。”這句話可以作《切韻》的定評。

  《切韻》是綜合古今南北多種語音、吸收前人韻書所有長處的一部巨著。自從《切韻》行世,前人所作韻書陸續亡佚,後人無論考古音、作詩文,必須奉《切韻》為典範。唐孫愐(音免mi3n)的《唐韻》,北宋陳彭年的《廣韻》以及其他韻書,都是源出於《切韻》而有所因革。《廣韻》後出,比《切韻》《唐韻》更加精密,因而代替了《切韻》和《唐韻》,但《切韻》為音韻學奠定基礎的功績是不可磨滅的。

  在秦朝,小篆統一了文字的形體,在隋朝,《切韻》統一了書面的聲韻,對國家的統一事業,都是一種重大的貢獻。漢族文字語言在歷史上曾經經歷過兩次大進步,到現時,正在準備實現第三次大進步。那就是積極推行普通話和逐漸完成文字的改革工作,這對統一事

  
業的貢獻,當然將以不可比擬的高度,超越歷史上的兩次大進步。

  

  目 錄 學

  

  西漢以後書籍分類,基本上有七分和四分兩種分類法。《隋書•經籍志》採用四分法,分群書為經、史、子、集四大類,直到清朝撰《四庫全書總目提要》,體例相沿不變。

  六分法——西漢劉歆作《七略》,分群書為《六藝》、《諸子》、《詩賦》、《兵書》、《術數》、《方技》六略(類),另一略稱為《輯略》,是六略的總敘和總目,列在六略的前面。東漢班固依據《七略》作《漢書•藝文志》,也分群書為六略,共有書三萬三千九十卷。

  四分法——三國時魏鄭默撰《中經》。西晉荀勗(音序xù)依據《中經》更撰《新簿》,分群書為四部:(一)甲部(六藝及小學諸書);(二)乙部(古諸子家、近世子家、兵書、兵家、術數);(三)丙部(史記、舊事、皇覽簿、雜事);(四)丁部(詩賦、圖贊、汲塚書)。四部共有書二萬九千九百四十五卷。又附有佛經書簿,不在四部之內。

  南朝,宋謝靈運撰《四部目錄》,共有書六萬四千五百八十二卷。

  南朝,齊王亮、謝胐(音斐f7i)撰《四部書目》,共有書一萬八千一十卷。

  梁任昉、殷鈞撰《四部書目錄》。梁武帝聚書文德殿,凡二萬三千一百六卷,令劉孝標撰《文德殿四部目錄》,又令暅(音宣xu1n)別撰《術數書目錄》,統稱為《五部目錄》。

  七分法——宋王儉撰《七志》:(一)《經典志》(六藝、小學、史記、雜傳);(二)《諸子志》(古今諸子);(三)《文翰志》(詩賦);(四)《軍書志》(兵書);(五)《陰陽志》(陰陽圖緯);(六)《術藝志》(方技);(七)《圖譜志》(地域及圖書)。另附道、佛兩教書,連《七志》共合九條。

  梁阮孝緒撰《七錄》:(一)《經典錄》(六藝);(二)《記傳錄》(史傳);(三)《子兵錄》(子書、兵書);(四)《文集錄》(詩賦);(五)《技術錄》(術數);(六)《佛錄》;(七)《道錄》。

  西漢史書有限,可以附見《六藝略》(如《太史公》百三十篇入《春秋》)。戰國以來,兵書、術數、方技三類多有專家著述,篇數不少,自立一略,也還符合實情。《七略•藝文志》分群書為六大類,在當時是適宜的。東漢以後,史書數量大增,兵書、術數、方技和西漢以前對比,兵書少有新著,舊著又多亡佚,術數方技書多是鄙悖淺說,不值得紀錄。《新簿》分群書為四部,使史書獨立城丙部,術數(包括方技)歸併在乙部,從實際應用來看,四分法顯然比六分法合用。西晉時佛教譯書不過千卷,佛徒還沒有撰造專門目錄,《新簿》使佛書附見在四部的後面,不失為一種適時的處置。《七志》拘泥於《七略》的七字,勉強湊成七大類,史書已自成大類,又勉強併入《經典志》,可謂太不知變通。佛經目錄自東晉釋道安撰《綜理眾經目錄》,此後僧徒相繼撰造,僧叡有《二秦眾經目錄》,竺道祖有《眾經錄》。《眾經錄》分魏、吳、晉、河西四錄,尤為詳備。道經目錄宋文帝時有道士陸修靜撰造《靈寶經目》。陸修靜答宋明帝說,“道家經書並藥方、咒、符、圖等,總二千二百二十八卷,一千九百十卷已行於世,一百三十八卷猶隱在天宮”。王儉比竺道祖後數十年,與陸修靜是同時人。新出佛經要補的不多,道經無須補,《七志》外附道、佛二條是多餘的。以後佛徒撰造佛經目錄,有未詳作者(當是宋時人)的《眾經別錄》,有釋僧祏(齊、梁時人)的《出三藏記集》,有釋寶唱的《梁世眾經目錄》,其中《出三藏記集》尤為精善。七錄正式列佛、道為兩錄,又沿襲祖暅所撰術數部保存《技術》一錄,湊成七的數目,實在是無義可取。刪去這多餘的三錄,剩下經、史、子、集四錄,恰恰與荀勗的四部相合。《隋書•經籍志》說《七錄》“分部題目,頗有次序”,就是指《七錄》經史順列,比《新簿》乙丙倒置,顯得較合于漢族傳統學術的發展途徑。自荀勗分四部,阮孝緒定次序,《隋書•經籍志》才確定經、史、子、集的分類法。

  周武帝積累書籍滿一萬卷,滅齊得新書五千卷。五八三年,隋文帝採納牛弘的建議,訪求遺書,每書一卷,賞絹一匹,校寫完畢,原書歸還本主,因此搜得不少異書。滅陳又得一批江南圖書。分散的書籍,集中在朝廷,共有書三萬七千餘卷,合重複本共有八萬卷。隋文帝使人總集編次,稱為古本。選工書之士,補續殘缺,寫出副本,與正本同藏宮中。隋煬帝寫副本,藏在東都觀文殿東西廂。東廂藏甲乙,西廂藏丙丁。殿后起二台,東為妙楷台,藏魏以來書家手跡;西為寶台,藏古畫。又在內道場集佛、道經。隋文帝時,佛經已有法經等所撰《大隋眾經目錄》,費長房所撰《歷代三寶記》,釋彥琮所撰《隋仁壽年內典錄》。隋煬帝時,內道場僧人智果撰《眾經目錄》,道士撰《道經目錄》。隋收集南、北兩朝所有書籍,統一編目,唐魏征撰《隋書•經籍志》,依據隋觀文殿書目(當即《隋書•經籍志•史部 •簿錄篇》所記《隋大業正禦書目錄》九卷),略有刪補,與班固依據《七略》撰《漢書•藝文志》同一事例。《漢書•藝文志》是秦、漢以前著述的總錄,《隋書 •經籍志》是隋以前著述的總錄,在目錄學上,漢、隋兩志都有重大的貢獻。

  

  天 文 曆 數 學

  

  北魏末年,張子信避葛榮兵亂,隱居海島,用圓儀測天,曆三十年,始悟日行有盈縮(快慢)。冬至前後,地距日最近,行最快,看來好象日行最快。夏至前後,地距日最遠,行最慢,看來好象日行最慢。初步發現了日行盈縮的規律。名儒劉焯始立盈縮■差法。六○○年,劉焯造《皇極曆》,推日行盈縮,黃道月道損益,日月食多少及所在所起,都比以前諸曆精密。定朔法、定氣法也是劉焯的創見。《皇極曆》被排斥不得施行,但對天文歷數學提供了新成就。唐高宗時,李淳風依據《皇極曆》造《麟德曆》,被推為古代名曆之一。

  耿詢有巧思,隋文帝時,創意造渾天儀,用水轉運,與天象密合。又作精巧刻漏,可在馬上使用。

  

  醫 學

  

  南朝士人重視醫學,往往世代相傳,名醫輩出,許智藏就是為隋煬帝治病的南方著名世醫。《隋書•經籍志•子部•醫方類》有書二百五十六部,其中不少是南朝人的著作。譯出天竺和西域的醫方書,也有十餘種。隋統一後,南北醫師交往,醫書流通,有利於醫學的推進。

  

  簡短的結論

  

  在黃河流域,自十六國以來,各族與漢族進行劇烈的痛苦的融合運動,到隋朝完成了這個運動,全社會都要求得到休息。在長江流域,自東晉以來,為抵禦北方落後族的南侵而建立起來的漢族政權,到隋朝失去了存在的意義,民眾不再支持腐朽的陳政權。隋文帝在這種形勢下,順利地建立起統一南北的隋朝。

  在黃河流域,因融合運動的逐步完成,經濟上的破壞也逐漸減輕而轉向恢復。在長江流域,經過將近三百年的開發,經濟上升到黃河流域的水準,並且還在繼續上升。隋文帝統一兩大流域,憑藉廣大的經濟基地,建立起繁榮程度超過兩漢的隋朝。

  秦和隋都是結束前一個歷史階段,開始一個新歷史階段的重要朝代。它們創立的制度,都對以後的朝代主要是對本歷史階段內的各朝代有嚴重影響。

  隋文帝是歷史上少有的節儉皇帝。因為節儉,剝削比較減輕,民眾得以安居從事生產,開皇年間,戶口和財產都有巨大的增進。隋煬帝置興洛、回洛兩大倉,正說明隋文帝時財富的積累何等雄厚。

  隋煬帝是歷史上少有的奢侈皇帝。因為奢侈,民眾被剝削到無法生存的地步。民歡只有起義推翻隋統治,才能找到生路。

  隋末農民起義的規模非常巨大,可是缺少勝任的起義領袖。起義付出極大的代價,嚴重地打擊了隋統治,但起義的果實,不得不歸於北周舊貴族李淵所建立的唐朝。起義農民是推倒舊政權的根本力量,但必須再加上領導的力量,才有可能取得起義的勝利。這個領導力量首先要有推倒舊政權的決心,高舉起義的旗幟,表現出鮮明的行動方向。更重要的是要廣大民眾認為(自然是毫不明確地認為)它是統一與安寧的希望所寄託的政權。要做到這一點,必須政治上軍事上有不少措施,足以造成形勢,收攬人心。李密、竇建德起初是農民領袖,後來起義旗幟愈舉愈低,不可能獲得勝利。唐朝廷雖然是貴族官僚集團,但人們認為它是未來的統一者,各州郡紛紛向它降服,它的文武官員很少投降別人,正好說明唐朝君臣有取得最後勝利的信心。農民起義軍既然缺乏足以取勝的領導人,而唐朝恰恰具備著取勝的條件,隋末農民大起義的果實歸於唐朝,是完全合理的,必然的,可以理解的。

  隋朝政治上的統一,使得文化上也南北合流,作出新的成就。陸法言《切韻》,《隋書•經籍志》,都是極有價值的著述。

  統治階級提倡宗教,本意是麻醉民眾,但自己也往往被麻醉,受宗教的毒害。隋文帝幼年寄養在尼智仙的尼寺裏,十三歲才還家。周武帝滅佛,智仙隱藏在楊家,預言隋文帝日後會做皇帝,重興佛法。隋文帝深信自己得佛保佑,對群臣宣稱“我興由佛法”。他大力提倡佛教,晚年甚至排斥儒學,為石虎、梁武帝、齊文宣帝等崇佛君主之所不敢為,佛教在短期間內竟成為國教。佛教原有向極盛階段發展的趨勢,經這一提倡,從隋朝起,佛教開始了極盛階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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