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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9年3月24日星期二

氣吞萬里

氣吞萬里:劉宋帝國崛起真相解密

在中國歷代帝王中,不乏出身低微者,他們建功立業,青史留名。南朝宋的建立者宋武帝劉裕就是其中的佼佼者。西晉自八王之亂以來,匈奴、鮮卑、羯、氐、羌等五族,在中原點起了長達半個多世紀的戰火。動亂打破了一切規則,為了躲避戰亂,數以百萬計的北方漢人成群結隊地向南逃亡。這些南遷的僑民,在喪失了土地和房產的同時,也失去了賴以證明自己煊赫身世的家譜,因此也便失去了做地方豪強的資格。劉裕的先祖就是隨晉室南遷到丹徒京口裏(今鎮江)落戶的,丹徒因此成了劉裕的出生地。追溯久遠,他家雖貴為西漢楚元王劉交的後裔,但到劉裕的祖父時,煌煌貴胄的血液早已稀釋,其祖父勉強能官至東安太守之職,而劉裕的父親劉翹則沒有那麼幸運,不管怎麼努力,也只能出任本郡功曹,薪資已不足以養家糊口。徹底疏離了士族行列,淪為不入流的寒門。那時,寒門能做到郡太守,已經是燒了高香,要想進入上流社會,那只能是癡人做夢,比登天還難。而代晉自立的南朝宋開國皇帝劉裕,卻創下了一個奇跡,躍登九五。因此英雄傳奇,宋代文豪辛棄疾曾激情地寫下「想當年,金戈鐵馬,氣吞萬裏如虎」這樣豪邁的詞句,讚揚他的功績。


劉裕出世

劉裕(363年~422年),字德輿,小名寄奴,原籍彭城縣綏輿裏(今江蘇徐州市)人,是漢朝楚元王劉交的第21世孫。

西晉末年,五胡亂華,中原板蕩。南遷的北方民眾,大批涉淮渡江,遷徙到安定富庶的江南。到劉裕父親劉翹這一代,這支南遷的劉氏宗族已在京口繁衍了三代。劉翹因為疏離了士族行列,在最重門閥的東晉時期,只能擔任郡功曹的官職。雖忙碌於案牘之間,而薪資已不足以養家糊口。好在劉裕的祖父在做僑郡太守時(所謂僑郡,是東晉南渡之後為了收納流民,表示追懷故土而虛設的郡級行政單位,僑郡太守其實也就是手無寸土的掛名太守),硬要與同僚把酒結盟,指腹為婚。因此,後來劉翹才於升平四年(360年)娶了曾經是平原郡(僑郡)趙太守的女兒,名叫趙安宗。趙家和劉家結親,也算是門當戶對了。但這段幸福的婚姻只持續了短短四年,就以悲劇的形式過早謝幕了。趙安宗撒手人寰時剛滿21歲。

晉哀帝興寧元年(364年)3月壬寅日的夜晚,趙安宗艱難地生下了她唯一的兒子劉裕。據說,這夜的產房通宵被神光所罩,滿堂紅亮,還有甘露降臨在劉家祖墳的樹上。

這諸多神異的現象,足以說明劉裕一出生就迥異於凡人。當然,後來附會的成分居多,而這也是勝利者所樂聽樂見的,表明他是天命所歸,本清源正,地位正統。歷史上類似的把戲在改朝換代之際都能尋到蹤影,譬如陳涉的狐狸夜吼,高祖的斬蛇起義,王莽的讖緯符信等,不一而足,而這也是正統史家所津津樂道的。後來,史官曾向已是皇帝的劉裕求證過,劉裕笑而不答。可見其妄,連當事人也不大相信。但這一切,卻預示著這孩子的出生大有來歷,將要興旺劉家。因為他是大富大貴之人,所以命硬妨母。趙安宗因產後血崩而死。

劉翹家徒四壁,盎中無斗米,架上無懸衣。幸虧他的同宗兄弟劉萬夫妻,及時伸出了援手,算是搭救了劉裕。為了給劉裕哺乳,杜氏毅然把本應屬於次子劉懷敬的母乳斷了,而將充足的乳汁讓劉裕一人獨享。在這種情況下,劉裕的身體越來越結實,而懷敬卻日漸羸弱,智商也有缺陷。後來劉裕發跡,對懷敬一族恩寵有加,視為親生兄弟,他內心深處未嘗沒有報答和負疚的成分吧!劉裕在三歲以前,就一直寄養在他家,劉翹因此給劉裕起了個小名叫寄奴。

劉翹不久又娶了一房繼室蕭文壽。沒兩年,繼母接連給劉裕生了兩個小兄弟,就是未來的長沙景王劉道憐、臨川烈武王劉道規。本來,劉翹曾經想放棄劉裕,徹底地給人算了。但賢慧的蕭文壽堅決不同意,說服丈夫,將劉裕接了回來,養在身邊。她對這個身世淒涼的孩子異常憐憫疼惜,倍加呵護,視如己出。窮蹙困頓的時候,她也時常要到娘家尋求接濟,這樣日子才勉強能過。

劉裕4歲時,父親劉翹因操勞過度,英年早逝。家裏的頂樑柱垮了,劉家的生活頓時陷入了更深的貧窮無依的境地。母弱子幼,生計無著。在此後的十多年裏,劉家一直沒落,幾乎淪為丐戶。蕭文壽每天除了撫養孩子,料理家務農田,就是沒日沒夜地編織草鞋。劉裕從六七歲起,就不得不背著草鞋四處叫賣,除此之外,他還得拼命地下地耕田,入湖打魚,上山砍柴,什麼苦活累活都幹過,什麼委屈恥辱都受過,沒有一刻的閑功夫,也沒有多餘的想法。他知道只有拼命勞動才能養家糊口,作為長子,劉裕深知肩上的重擔。他時刻都在尋找著改變自己命運的機會。為此,他曾和人賭博,給富戶當過打手,但都以失敗告終。以致後來去從軍,才算真正找到了自己人生的目標,從此發達起來。


嗜賭成性

寒門出俊才。劉裕漸漸長大,儘管全家一日三餐都難以為繼,但劉裕卻發育得很好,是瘠地裏的一顆壯苗。身材魁梧,儀錶堂堂,史書記載他身高七尺六寸(相當於現在的1.83米),天生的豪傑之相。他遊俠放任,性情豪爽奔放,平素喜好拳腳棍棒,練就了一身武藝,路見不平,也出手相助,在鄉間早已聞名,時獲饋贈。但也因此,便不安於坐守家中,不似先前勤勉勞作了,常有些不切實際的想法,大話空話很多,似乎很有壯志。親戚朋友們對他頗有微詞,但是繼母蕭文壽卻對兒子很偏愛,旁人也就不好說什麼了。由於他的愛好是全武行,讀書對他來說是一件痛苦的事。這使他以後吃了很多苦頭。後來同在京口起兵討伐桓玄的劉毅,曾與他展開激烈的相位之爭。劉毅很看不起劉裕,常言詞裏帶刺,譏他沒有文化,僅有匹夫之勇。劉裕有苦難言,英雄氣短。而劉毅常在朝廷上談玄說幽,吟詩作文,很有一套,又能廣交社會名流,團結高門大戶,風雲際會,冠絕一時,令劉裕羡慕得要死,也嫉妒得要死。劉裕深知,想要壓倒劉毅,在朝廷上站穩腳跟,一定要取長補短,發揮自己的強項,在戰場上決雌爭雄,建立蓋世功勳才行。這也是他後來多次進行北伐的原因之一了。

劉裕長到18歲,依然窮苦潦倒,一事無成,舉債度日。而且性情粗野,好鬥性格依舊,就由繼母做主,與郡裏功曹臧雋的女兒臧愛親結婚。繼母想,或許結婚以後,有妻子約束,劉裕就多少能改變自己放縱的性情了。

劉裕是個不安於現狀的人,總想出人頭地,可總是時運不濟,幹啥啥不成,想啥啥不來,多遭親友奚落,鄰人冷落,罵他百事不成,劉裕很是孤獨。常慨歎自己是待時未遇的英雄,說:「富貴我所取,貧賤非我願。」

據說,劉裕有一次到京口竹林寺遊玩,曾經倦臥講堂廊下休息,路過的僧眾看見他倦臥的地方,雲氣蒸騰,幻出五色龍章,罩著他酣眠,不禁大驚失色。劉裕聽說之後心中暗喜,但是嘴上推說:「上人不可妄言,多是看花了眼。」此事發生後,劉裕更加斷定自己前景不可限量,甚至到了妄想的地步。一天到晚無心幹活,遊手好閒,到處求高人指點。

劉裕父親的墓葬在丹徒縣候山上,遠溯至秦代,候山就曾被眾多占卜家斷定是有「天子之氣」的風水寶地。當時有一個著名的風水師叫孔恭,名聞天下。劉裕想盡辦法接近他,取得他的好感,邀他一同出遊,有意將他帶到父親的墓邊,故意裝作局外人的模樣問孔恭:「你看這家人的墓地如何?看墳頭也不像大戶人家。」孔恭仔細看後答道:「年輕人,話可不能這麼說。我走遍大江南北,還沒有見過這麼好的風水寶地。這家的後世子孫,將貴不可言。 」聽了孔恭的話之後,劉裕更為自負,也便暗地裏有了稱王圖霸的心思。

然而風水雖好,劉裕卻依然是鄉間有名的窮漢,常常舉債度日。家裏一年到頭,不見腥葷。和他的老祖先劉邦一樣,在街頭騙吃騙喝,卻沒有劉邦那麼有運氣,可以賴樊噲的狗肉吃。他曾到岳父家混飯吃,遭到奚落不說,還被攆了出來。

因為人窮,所以就想著要更快地發財。但發財沒有捷徑,按說他身高七尺有餘,威武有力,是幹農活的一把好手,只要誠實勞動,日子也不會差到哪里去。但土裏刨食,誠非所願。南北朝時賭博成風,劉裕痞子性格,深染賭博惡習,尤其對於樗蒲(一種類似於擲篩子的賭博遊戲)的賭博,更是樂此不疲。賭博這種事,是非常奇妙的,人一旦粘上,就會上癮。而且贏錢時,好運會接連不斷;一旦輸錢,手氣則會更加惡劣,為了翻本,人們會加大賭注,從而導致更大的損失。也許就是這個原因,魏晉南北朝時代的人,對賭博有一種類似於迷信的看法,認為賭博的輸贏對事業的成敗有決定性的影響。

劉裕善賭,家無宿糧敢賭百萬,而且越賭越上癮,不能自拔。為鄉裏所不齒。但他的手氣往往很背,在一次豪賭中,他徹底地敗下陣來,把僅有的家產輸了個精光不說,還欠下了賭友刁逵3萬元的高利貸社錢。刁逵何許人也?他是東晉名臣刁協的孫子,一族都擔任顯要職務。和大部分追求虛名清譽的士人不同,刁逵兄弟都摒棄清高的作風,不擇手段地聚斂錢財,在他名下有良田萬頃,奴婢數以千計,還封鎖山林湖泊,獨佔漁獵樵采的利益,百姓對刁家恨之入骨,人稱「京口之蠹」。是京口高門土著中的一霸,有錢有勢,還身兼驃騎將軍府的參議。劉裕即使銼了骨頭當金子賣,怕也還不起這社錢,更何況劉裕根本就沒打算要還這筆賭錢。

刁逵對於這個一天到晚嚷著要成為大人物的劉裕,早就心生反感,派人帶了幾次話,劉裕都置若罔聞。一次沒有躲過,被刁逵家奴捉住,打得頭破血流,綁在街口的馬樁上示眾,當然也有懲戒其他欠債不還的賭徒的意味。而劉裕也算是條漢子,十分倔強,斧鉞加身,決不求饒。當時擔任驃騎將軍府長史的王謐路過,王謐是東晉開國功臣王導的孫子,門第高貴。襲封武岡侯之爵,從少年時代起就頗有美譽,此時擔任侍中之職。看到劉裕雖身受毒打,仍氣宇軒昂,有股豪傑之氣。這樣的人物,王謐還是第一次遇見。想不到草莽之間竟有這等豪傑!一時英雄相惜,慷慨解囊,替劉裕還了欠債,讓刁逵放人,這才救了劉裕一命。


揚名立萬

正當劉裕在貧寒中掙紮時,整個中國的形勢,也發生了一連串的巨大變化。

在長達70年的戰亂之後,氐族的前秦崛起於關中,猶如狂風掃落葉般,吞併了北中國的無數割據政權,勢力囊括中原、塞北、西域、遼東、巴蜀,領土面積之大,幾乎達到了秦漢王朝最盛期的疆域,成為了繼兩漢魏晉之後的中原唯一正統政權,影響極為深遠廣泛。而代表漢人正朔的東晉,勢力范圍則日益萎縮,只剩下了荊、揚兩州的疆土;天下九州,前秦已居其七。攻滅東晉,建立大一統王朝,似乎已指日可待。就在這樣的情勢下,秦王苻堅發動了聲勢浩大的對東晉的全面戰爭。

當時,東晉的軍制為陳舊腐朽的世兵制。即從百姓中抽出一部分戶口,子孫世代為兵。雖然免去了這些人的賦稅,但士卒地位極為低下,身份和奴婢相仿。這樣組成的軍隊,往往士氣低落,戰鬥力極差,經常在戰場上一觸即潰。果然,前秦的西路軍在圍困襄陽長達一年之久後,最終淪陷,秦軍取得了西線的最後勝利。前秦又分西路軍馳援東路軍,接連襲破層層設防的晉軍。前鋒距離長江以北的最後重鎮廣陵(今揚州)僅百里之遙。東晉舉國震動,在長江布列最後的水師防線,京師存亡只在旦夕之間。在此緊要關頭,掌握朝政的太傅謝安,任命侄子謝玄都督江北軍事,統兵抵抗。謝玄到鎮之後,立即解散舊軍隊,重金招募北方流民和江淮壯士入伍,組建了一支全新建制的部隊,主要將佐彭城劉牢之、東海何謙等人都是出身寒門、驍勇無匹的新銳將才。由於謝玄都督江北軍事,這支新軍因而被世人稱之為「北府兵 」。後謝玄就是依靠這支「北府兵」取得了「淝水之戰」的勝利從而青史留名的。

當時,京口的大部分男丁都被徵發前往鞏固江防。劉裕、向靖等人就是在這種情況下,主動從軍,渡過長江,赴廣陵投奔冠軍將軍孫無終去了。

劉裕成為孫無終的部下後,算是最終找到了自己的人生定位。他本就勇猛,這時更以豪氣善戰聞名,加之機智有謀,多次克敵制勝,屢立戰功。很快在軍中崛起,升做司馬。

東晉安帝隆安三年(399年),新安太守孫泰之侄孫恩造反。

孫泰既是新安太守,又是江東五斗米道的教首。在398年的藩鎮聯軍戰爭中,準備發動三吳地區的信徒乘亂起事。司馬元顯和孫泰一向交好,得到密報之後,遂設計邀請孫泰攜子侄進京聚會,然後出其不意地將其黨羽一網打盡。孫恩僥倖逃走,躲在東海島嶼上收攏道徒,聚財巨億,後登陸奇襲上虞,一舉成功。不久即擁兵數萬,浩浩蕩蕩地向會稽郡治山陰城發起猛攻。

輔國將軍劉牢之奉命征討。他久聞劉裕大名,借機向下屬孫無終提出,調劉裕到將軍府任參府軍事,劉裕遂奉調到了前線,從此起家。

作為北府兵首腦部下的參軍,劉裕實際上是升遷了,所以他對於劉牢之的照顧非常感激。當年12月,劉牢之派劉裕率數十人前去偵察孫恩部隊的行蹤,結果被對方數千人包圍。劉裕的隨從全部戰死,他自己也被趕下河岸,命懸一線,正等待對方跳下河岸去結果他性命。劉裕不禁悲從中來,想著不能給家庭帶來富貴,反而帶來更大悲痛時,男人最後的血性被完全啟動了。困獸猶鬥,而況人乎?劉裕頓作獅子吼,將生死置之度外。並手持長刀,將試圖跳下岸的敵人一連斬殺了好幾個,並且疊屍為梯,躍登上岸,沖進人群厲聲詐唬,亂砍亂殺。真乃一夫拼命,萬夫辟易。孫恩部隊多是烏合之眾,看到如此威猛瘋狂的亡命之徒,一個個恐懼怯戰,完全忘了己方人多勢眾,互相推搡觀望,成了戰場上的觀眾,沒有人敢再去正面迎戰劉裕,反而在劉裕沖過來時人人爭相掉頭逃跑。

此時劉牢之見劉裕許久不歸,怕有閃失,派長子劉敬宣率領騎兵前去接應,正好看到劉裕驚心動魄的殺敵場面。只見劉裕滿身血跡,正揮舞著閃亮的戰刀,猶如虎入羊群,將數千名裝備齊全的敵人趕得到處亂竄,哭爹喊娘,真是曠古奇遇。不禁鼓掌,大加讚賞。

劉裕一戰成名,從此成為軍中的一員猛將,深為劉牢之所器重。此後,隨著戰場上累功至巨,揚名立萬。劉裕的官銜也越來越高。從建武將軍、下邳太守、中兵參軍到彭城內史,漸漸成為門閥士族所依靠和團結的庶族階級的代表人物。不幾年時間,就成為北府軍的著名將領,也為此打下了堅實的帝業基礎。


再造晉室

當此之時,東晉朝廷呈現出一種不同於過去門閥統治的政治格局,那就是庶族的崛起。孝武帝死後,安帝司馬德宗即位,司馬德宗是一個白癡皇帝,一切唯權臣司馬道子、司馬元顯父子之命是從。而司馬道子治國無術,卻搗鬼有方,終日沉湎酒色,猜忌大臣,弄得內外離心。此時,後期門閥士族的代表人物,則僅剩居於京口之任的太原王氏王恭,以及居於長江上游的桓玄了。

隆安二年(398年),王恭等起兵聲討司馬道子父子,但王恭的兵力仰賴於並非門閥士族的劉牢之,很快被反水的劉牢之殺死。這時,另一割據者桓玄趁機佔據荊州,封鎖長江,朝廷僅能控制東方的吳越舊地。

隨著東晉統治集團內部矛盾的日益加劇,各政治勢力之間此消彼長,自相殘殺。司馬道子歷來都想排擠桓家的勢力,控制荊楚。桓玄曾拜訪司馬道子,正趕上司馬道子喝得大醉,他瞪著眼睛問旁邊的客人:聽說桓溫晚年的時候想造反,有這事嗎?桓玄聽後,又驚又怕,汗不敢出,伏地顫慄不起。自此以後,桓玄對司馬道子恨得咬牙切齒,發誓要雪辱父之仇。

桓玄封鎖了長江中上游,禁止商旅往來,搞得建康公私匱乏,只能用橡子充做軍糧發給士卒。司馬元顯父子忍無可忍,首先發難,進攻桓玄。而桓玄則收買了北府兵將領劉牢之,攻入建康,殺死司馬元顯父子,掌握了朝廷大權,將東晉王室置於自己的掌控之下。

隨後,桓玄又恩將仇報,翦除了對劉裕有知遇之恩的劉牢之,又大殺與劉牢之關係密切的北府宿將,北府宿將差不多都被殺光了。而對同樣是北府宿將的劉裕,則特意擢拔重用。為什麼呢?

原來,當桓玄獨攬朝廷大權,安排妥當以後,就任命劉牢之為征東將軍、會稽內史,採用明升暗降的方法,收奪他的北府兵權。劉牢之聽到任命,知道桓玄開始收拾他了,兒子劉敬宣勸他襲擊桓玄,劉牢之猶豫不決,問計於劉裕:「我想北上會合在廣陵的高雅之,起兵匡扶社稷,閣下能和我一起去嗎?」劉裕回答說:「當初將軍率領數萬精兵,望風投降,朝野人士對將軍已經失望,如今桓玄已經得志,威震天下,廣陵起兵怎麼可能成功呢?劉裕不打算追隨將軍,回京口當個老百姓好了。」就是因為這個原因,桓玄對劉裕便始終採取籠絡措施,另一方面,也是想通過劉裕安定收買北府將士。

桓玄是桓溫之子。桓溫在世時,就有當皇帝的野心,只是由於王、謝等門閥士族的阻撓,才未能如願。桓玄在除掉司馬道子父子之後,認為篡權的障礙已經掃除,便在元興二年(403年)2月受封為大將軍,9月又自稱相國、封楚王、加九錫、領十郡,篡位的野心已昭然若揭。

劉裕見世事如此,汲取了北府其他將領的教訓,在桓玄徵求他意見時,虛與委蛇,作出了表面上的依附,以迷惑桓玄。桓玄心中頓時一塊石頭落了地,更增加了對劉裕的信任。每次遊玩,總要把劉裕接過去,盛情款待,賞賜豐厚。

桓玄的妻子劉氏卻比丈夫清醒多了,認為劉裕並不可靠,應該儘早除掉。桓玄頗為自負,以為自己能夠駕馭劉裕這樣的人物。正是由於桓玄的優柔寡斷,給了劉裕以機會。

403年12月,桓玄廢晉安帝為平固王,安帝的弟弟司馬德文由琅琊王降為石陽王。自己稱帝登基,國號楚。東晉朝是王謝庾桓四大家族勢力平衡下的產物,王謝庾三族相繼衰落,桓氏成為唯一獨大的家族,桓玄便輕而易舉地取而代之了。

桓玄稱帝后,驕奢淫逸,遊獵無度,政局動盪。益州刺史毛璩根本不買他的賬,起兵討伐他。劉裕也於元興三年(404年)二月初一,聯合北府兵其他將領劉毅、何無忌、檀憑之等27人自京口舉兵回應。他們在京口誓師,劉裕被推為盟主,殺死鎮守京口的桓修,宣佈衛晉抗楚。次年擊潰桓玄。桓玄挾安帝退往江陵(今屬湖北),後為劉毅所統率的北府兵擊垮,安帝回建康復位。後桓玄被益州刺史毛璩的部下俘獲後殺死,時年38歲,諡號武悼皇帝。桓玄所建立的楚國,宣告滅亡,只存在了3個多月。

由於劉裕對東晉有再造之功,他被司馬皇家推舉為使持節,加侍中,進號車騎將軍、開府儀同三司,鎮京口。義熙四年(408年),以揚州刺史、錄尚書事入京輔政,掌握了東晉大權,成了東晉王朝的股肱人物。

這裏有一個小插曲,順筆一敘。桓玄稱帝,派刁逵鎮守歷陽,兵敗後被押送建康。劉裕由於少年時代備嘗艱辛,所以報復心理格外強烈(司馬光評價此事,認為劉裕在這方面,遠不如劉邦和曹操)。劉裕自然不會放過這個報仇雪恥的機會,不但刁逵被殺,刁家一門,幾無遺漏,都遭到滅門,把刁氏成萬頃土地和大量家財分給貧民,一雪當年被綁在馬樁上示眾的恥辱。

從桓玄興師入都到後來廢晉立楚,門閥士族贊同其消滅司馬道子父子勢力,但不敢公然反對其篡晉,反映門閥士族已經衰微,喪失了左右政局的能力。真正有能力顛覆桓玄的,卻是並非士族高門出身的北府將劉裕。昔日在朝中舉足輕重的門閥士族,現在大都已無所作為。相應地,東晉皇室由庶族劉裕恢復以後,重建士族與司馬氏共治的門閥政治局面是再也不可能了。但劉裕是個出身貧苦的小軍官,在士族中沒有什麼地位。他為了提高自己的威望,決定發動北伐。正是抱著這樣的目的,所以他的北伐不是真正的北伐,只是為了篡晉而獵取名聲而已,致使後世詬病不斷。


劉宋開國

自 410年至417年間,劉裕兩度北伐,那真是金戈鐵馬,氣吞萬裏如虎,威鎮北中國。當時,佔據山東地區的鮮卑慕容氏南燕政權乘東晉桓玄之亂之際,屢次侵擾東晉邊境。義熙五年(409年)2月,慕容超大掠淮北,劉裕興兵北伐。于次年攻破南燕都城廣固(今山東益都西北),收復青、兗兩州,追獲慕容超,斬首建康。南燕滅亡,東晉的疆域由此向北擴大到青州(今山東境內)一帶,與北魏毗鄰。義熙十二年(417年),後秦主姚興病卒,子姚泓繼立,兄弟相殺,關中擾亂,劉裕乘機率大軍分兵四路北伐後秦,進攻關洛。途經黃河,擊敗北魏軍,翌年克洛陽,取潼關,直逼長安,姚泓投降,後秦亡。長安城頭重新插上了漢家王師的大旗,在少數民族統治下達百年之久的漢族百姓紛紛簞食壺漿,出迎王師,街衢為之填塞。

那時候,雖然北方鮮卑族建立的北魏開始強大起來,其勢力已經發展到黃河北岸,但劉裕成功地阻止了北魏的擴張,使其不敢南下牧馬,把東晉朝的防線由江淮向北推進到黃河南岸。奪取了北方廣大地域以及長安、洛陽兩大古都。關中地區以及潼關以東、黃河以南已為南朝版圖,江淮流域得到保障,這是祖逖、桓溫、謝安經營百年所未能達到的。

北伐的勝利,使劉裕聲望大著。統一中國的曙光馬上就要出現了。但是,劉裕卻沒有乘勝追擊,而是一心一意想著篡位,這或許是古今中外權臣的共同宿命,劉裕又重復了當初桓玄所走過的那條舊路。

那時,劉裕已是60歲的人了,為了在有生之年實現皇帝夢,他便利用幾次凱旋回京的機會,想伺機害死安帝。但安帝的弟弟、琅琊王司馬德文機敏聰慧,他知道劉裕心懷鬼胎,便日夜守在安帝身邊。安帝的飲食,也要親口品嘗,以防有人對安帝下毒。據說,當初有讖語:「昌明之後有二帝」,意思是說在晉孝武帝之後晉朝還要再傳兩任皇帝。劉裕無機可乘,焦急萬分。世上不怕沒有機會,就怕有人惦記。劉裕終於逮著個機會:義熙十四年(418年)12月戊寅,司馬德文突然患病,不得不回府醫治。琅琊王剛一離開,劉裕便指使心腹、中書侍郎王韶之潛入皇宮,縊殺了晉安帝(37歲)。

安帝死後,劉裕假作遺詔,推琅琊王司馬德文嗣位。是為恭帝,改元元熙。司馬德文知其兄為劉裕所害,但懼于劉裕在朝中的勢力,也不敢去追究。

劉裕本指望司馬德文能以禪位的形式,把帝位讓給自己,誰知一年過去了,恭帝仍無禪讓之意。只是在元熙元年(419年)正月初三日,下詔封劉裕為宋王,賜九錫。劉裕當然不會滿意。於是,他派人散佈風聲,說宋王功高,要晉室讓賢。

劉裕急欲登上帝位,但晉恭帝卻佯裝不知,而自己又難於啟齒。一次,他在長安召集手下朝臣飲酒歡宴。在筵席上,劉裕若無其事地說:「當年桓玄篡位,晉國大權旁落。是我首倡義舉,復興皇室,承蒙皇上恩賜而有九錫之尊。如今我的年紀也快老了,地位又如此尊崇,無以復加了,天下的事最忌諱裝得太滿而盈溢出來,那樣就不可以得到長久的安寧了,現在我要將爵位奉還皇上,回到京師頤養天年。」

群臣不理解他的真正含意,只是一味盛稱他的功德。這日天色已晚,群臣散去。中書令傅亮走出宮門,方才悟出宋王一席話的弦外之音,馬上返回。但宮門已經關閉,傅亮便叩門請求見宋王,宋王即令開門召見他。傅亮入宮,只說:「 我應該暫且返回京師建康。」劉裕明白他的用意,也不再多說什麼,直接問:「你需要多少人護送?」傅亮答道:「數十人足矣。」遂與劉裕辭別。傅亮出宮時,只見彗星劃過夜空,傅亮拊掌歎道:「我過去常不信天象,今天看來,這天象要應驗了。」

419年,傅亮從長安回到建康,正是夏歷4月,在朝廷坐鎮的尚書左僕射劉穆之病故,晉恭帝遂徵召劉裕入京輔弼。劉裕怕政權旁落他人之手,便留次子劉義真(12歲)鎮長安,王修、王鎮惡等輔佐,自己倉猝帶兵返回南方。長安留守軍發生內訌,胡夏國主赫連勃勃乘機奪取關中。導致關中之地得而復失,劉義真被迫撤出長安。從此之後,南朝再無攻入長安之舉。

420年6月11日,傅亮按預先和宋王商量好的辦法,勸恭帝禪位,並草擬好了詔書,請恭帝再手抄一遍。恭帝一邊抄,一邊對左右侍從說:「桓玄作亂的時候,晉室就已失掉天下,後賴劉公討伐桓玄,才又使晉朝延續了20年。今日禪位給他,是我心甘情願的。」

恭帝司馬德文讓位,又重新回到琅琊王府第,後又被封為零陵王。14日,劉裕即帝位。至此,晉室滅亡。劉裕改國號為「宋」,定都建康(江蘇南京)。劉裕就是宋武帝。為區別於後世趙匡胤建立的宋朝,史學家稱之為「劉宋」。

劉宋開國,標誌著中國歷史正式進入南北朝對峙時期。

作為一個沒有任何背景的沒落貧民,劉裕一直是靠實打硬拼的勇猛血戰博取功名。他之所以能夠掌握東晉大權並取而代之,除了個人的才幹外,東晉皇權的衰落和士族的腐朽也給他提供了契機。由於劉裕出身貧寒,又看到了東晉因大族屢屢興兵反抗而使其滅亡的教訓,故而在他登基後,不再重用名門大族,大量提拔有真才實學的 「寒人」。結束了士族門閥政治,標誌著寒門地主掌握了政權,緩和了階級矛盾,創造了東晉以來最好的政治局面。劉裕之後,其子宋文帝劉義隆在位30年,沒有發生較大戰爭,經濟發展,社會安定,史稱:「兵車勿用,民不外勞,役寬務簡,氓庶繁息,至餘糧棲畝,戶不夜扃」。這就是著名的「元嘉之治」。

北魏軍事謀略家崔浩對劉裕評價很高,說:「奮起寒微,不階尺土,討滅桓玄,興復晉室,北擒慕容超,南梟盧循,所向無前,非其才之過人,安能如是乎!」清代思想家王夫之也說:「裕之為功天下,烈於曹操。」

劉裕在中國歷史上是個比較明智的帝王,堪稱一代有為之君。劉宋王朝共歷8帝,59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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