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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7年4月11日星期三

名士輓歌

   名士輓歌:西晉覆亡真相


   西元316年,西晉王朝末代皇帝愍帝司馬鄴率領饑腸轆轆的孑遺臣民向兵臨長安城下的匈奴漢國大將劉曜肉袒出降,不久即如前任懷帝司馬熾一樣遭受“青衣侑酒”之辱後被殺。至此,西晉滅亡。距離開國皇帝武帝司馬炎意氣風發,指點江山,“王樓船下益州,金陵王氣黯然收”的輝煌時刻,不過短短37個年頭,統一喜劇就迅速演變成了覆滅悲劇。亡速之快,堪比秦、隋。但秦、隋承亂世之後分啟漢、唐盛世,而西晉王朝的覆滅,卻使剛結束漢末近百年分裂局面始得統一的中華大地又重新陷入了比此前更為慘烈動蕩的亂世深淵,中國歷史也隨之墮入了長達三個多世紀的漫長黑暗時期。數百年間,群雄逐鹿,漢室凋零,公子王孫,賤若泥沙,流民百姓,淚盡胡塵。後世史家,眾說紛紜。究竟西晉王朝的喜劇是怎樣演變成悲劇的,其悲劇後果為何如此慘痛?讓我們一起掀開那頁沉重的歷史,從前人的斑斑血淚中去尋覓歷史的真相吧。



  豎子成名

   東漢是依靠豪強地主而建立起來的政權,逐漸形成所謂的“衣冠望族”(世代做官)或有名望的姓族,散佈在各州郡。在反對宦官的鬥爭中,他們互通聲氣,互相支援。宦官失敗以後,士族內部的矛盾便加劇了。士族內部按族望的高低,門閥的上下,也就是按勢力大小來分配做官。魏文帝更行施九品官人法,就是對這一既成事實的法律肯定。因此取得了士族對曹魏政權的擁護。司馬氏要想奪取曹氏政權,當然也必須爭取士族的支援。出身河內名門望族的司馬懿起初曾因有“狼顧相”而遭多疑的曹操猜忌,直到曹丕篡漢稱帝後才逐漸受到重用。明帝曹睿時,因“北平公孫、西拒諸葛”而漸掌兵權、累積戰功,終成魏國重臣,也成了士族門閥階層當然的利益代言人。他用優厚的待遇收買士族,逐漸形成司馬氏集團。雖然明帝臨終托孤,但因功高震主屢遭猜忌而被架空。於是老傢夥裝傻充楞、隱忍待時,終於等到機會,於249年發動政變,掌控了魏國大權。他的兩個兒子司馬師與司馬昭更是青出於藍而勝於藍,將曹魏皇帝玩弄於股掌之中。氣得魏帝曹髦嚷出了那句著名口號:“司馬昭之心,路人皆知”。

   其時,那個瑰麗磅薄、激情澎湃的三國時代已接近尾聲,曾經叱吒風雲的英雄們老的老、死的死,正是“世無英雄,遂使豎子成名”的時代。司馬昭父子算是趕上了好時候,完全有足夠的理由顧盼自雄。魏國是寡婦孤兒、人盡可欺,自不必說;蜀國國君恰是那位連諸葛亮都“扶不起來的阿鬥”,更慘的是“蜀中無大將,廖化作先鋒”;吳國更不幸,國君孫皓是一個典型的虐待狂,一高興或一不高興就鑿人眼睛、剝人面皮,可惜只敢虐待自己人,搞得是人神共憤、眾叛親離。

   司馬昭沒費多大工夫,就於263年,趁蜀國內亂,派鄧艾、諸葛緒、鐘會率大軍三路攻蜀,把蜀漢後主劉禪俘至洛陽,優待得樂不思蜀,蜀漢遂亡。兩年後,司馬炎效倣曹丕故技,重演“禪讓”鬧劇,廢魏帝曹奐,自立為帝,國號晉,都洛陽,史稱西晉。於西元280年,發起統一戰爭,20萬大軍水陸並進,王渾、杜預率陸軍勢如破竹,以摧枯拉朽之勢橫掃江北,把前來迎戰的吳國主力兵團就地殲滅;王統率著當時世界上最龐大的艦隊出長江三峽,排江而下,“千尋鐵索沉江底,一片降幡出石頭”。接下去傳檄而定江南,割據江東近八十餘年的孫吳政權灰飛煙滅。

   至此,三家歸晉。司馬炎作為西晉王朝的開國君主,又創建了一統天下的勳功偉業。

   可是司馬炎這紈绔子弟既乏雄才偉略,亦無宏圖大志,完全靠著繼承祖父輩的遺產,基本沒什麼懸念,就站在了歷史的高起點上。只需作為當然的主角演一齣早在傳說中的堯舜禹時代已經寫好、不久前又經過曹丕示範過的“禪讓”鬧劇,就成了一個新王朝的開創者。歷來艱難的統一戰爭如今竟然一戰定天下,簡直太順了。而且出身高貴的司馬炎儀錶非凡、聰明神武、長髮委地、垂手過膝,按當時的標準絕對是可以令追星少女尖叫噴血的美男子,簡直就是上天的寵兒。總之,司馬炎有十足的理由躊躇滿志、自我放縱,卻無半分開國君主應有的危機意識與深謀遠慮,這使他成為中國歷史上最荒唐的開國之君,也為西晉王朝的覆滅種下了前因。

   滅吳後,晉武帝司馬炎的膏粱本色盡顯無遺,他對吳宮佳麗的興趣顯然遠遠大於對吳國戶口錢糧的興趣。他的第一道命令就是指使軍將在江南蒐羅美女。除了把吳宮佳麗全數運往洛陽皇宮外,少不了順道從民間強搶大批美女一同北上。加上先前魏、蜀兩國的宮女,超過上萬人。就算一天換一個也得30年才能輪遍,輪到後面的宮女見到皇帝時肯定都成老太婆了。當有了太多選擇時往往倒不知如何選擇了,司馬炎不知從哪得來的荒唐主意,乘著羊車,在宮裏隨意遊逛,羊車停到哪兒,就在哪兒演繹“一夜情”。於是有些宮女就在自家宮門前插上竹葉,地面灑上鹽水,好引誘皇帝的羊車前來。估計最終自然是群起效尤,於是宮內竹葉片片,鹽路條條,羊兒越來越肥,司馬越來越瘦……晉武帝提倡荒淫,士族自然響應。變著法子尋開心,自然是花錢如流水,雖然天下統一後納稅人增加了一倍,可司馬炎還是覺得錢不夠花,賣官鬻爵就成了斂財捷徑。有一次,司馬炎主持祭祀典禮後,興致高昂,隨口問身邊陪同的司隸校尉劉毅道:“朕與漢朝的皇帝相比,可與誰齊名啊?”劉毅倒是個有膽色的臣子,回道:“漢桓帝、漢靈帝。”桓、靈二帝被公認是東漢的亡國罪人,正驕矜自得的司馬炎當然很生氣:“怎麼能把朕與這兩個昏君相比呢?”劉毅回答說:“桓、靈二帝賣官的錢入了官庫,陛下賣官的錢進了自己的腰包,從這方面看,您還不如桓、靈二帝呢。”司馬炎氣樂了,笑道:“桓、靈之世,沒有誰敢說這樣的真話,現在朕有你這樣忠直的臣子,畢竟還是比他們強啊。”

   由此可見司馬炎頗有自我解嘲的幽默感,自滿而不失厚道,荒唐卻絕不昏聵。但上既有荒唐的君主,下自有荒唐的臣子。

   士族自矜門第清高,對商賈極其賤視。當時的法令規定,商賈必須一腳著白鞋,一腳著黑鞋,社會地位極低,可是士族多兼做商賈。司徒王戎家有許多園田,親自拿著籌碼算賬,晝夜忙得不亦樂乎。家有好李,怕買者得好種,鑽破李核才到市上出賣。



  公卿誤國

   自曹丕開始設立的“九品中正制”已經逐漸成為世家門閥壟斷遴選用人的工具。司馬氏作為世家門閥的利益代表,自然採取縱容的政策。晉武帝司馬炎建立晉朝,對待高級士族愈益寬泛,如劉友、山濤、司馬睦、武陔四人各私佔官稻田,被李熹告發。司馬炎說,山濤等三人私佔官稻田,查明是劉友幹的事,應處死以懲邪佞,山濤等不可問罪。司馬炎罰小官不罰大官,顯然是寬容所謂朝士的高級士族,實際上是為高級士族保障利益。而高級士族在政治上的權利,一開始就從九品官人法中得到保障。所謂“九品官人法”事實上只依據士人的籍貫及祖、父官位,定門第的高低。吏部尚書只依據門第高低作用否的標準。結果自然是“上品無寒門,下品無世族”,任何人(包括皇帝)不能侵犯高級士族做官的特權。通常歷史上的大一統王朝在開創之初,君臣群策群力,富有進取開拓精神,總能夠為王朝的長治久安打下深厚的根基。但西晉王朝卻是例外,晉武帝君臣在天下一統後,不是把富餘的精力用於開疆拓土、勵精圖治,而是一面驕奢淫逸、縱欲享受;一面崇尚虛無、清談玄遠。 

   《世說新語·汰侈》中對當時達官顯貴窮極奢侈的描繪,足以令當今的暴發戶們瞠乎其後,最著名的莫過於石崇與王愷鬥富的故事。石崇在荊州太守任上指使治安部隊假扮強盜,打劫富商,積累了鉅額財富。這種令人髮指的罪行竟然無人過問,可以想見吏治腐敗到了何種地步。石崇又用贓款買得更高的官位,積下更多的財富。他在首都洛陽建造了豪華莊園,僅妻子就有100多個,每人頭上和手上金光閃爍,穿戴的首飾價值連城。王愷是司馬炎的舅父,靠與皇帝的裙帶關係貪污受賄成了超級富豪。兩人互不服氣,各顯神通,公開鬥富:王愷用麥芽糖涮鍋,石崇就用蠟燭當柴燒;王愷在40里的路段上用綢緞作屏風,石崇就把50里道路圍成錦繡長廊;王愷用花椒面泥房子,石崇就用赤石脂作塗料……王愷落了下風。司馬炎知道了,就賜給他一株高約二尺左右、價值連城的珊瑚樹。王愷帶著珊瑚樹去石崇面前炫耀。石崇隨手就用鐵如意將珊瑚樹砸個粉碎。王愷既覺得惋惜,又認定石崇是妒忌瘋了,聲色俱厲地質問石崇。石崇若無其事道:“值得生氣嗎?賠你好了。”於是叫家人把家藏的珊瑚樹全部拿出來讓王愷挑。高大的約三四尺,次等的約兩三尺,像王愷那樣的珊瑚樹要算最次等的。石崇指著珊瑚樹對王愷說:“你要賠償,請隨便挑吧。”王愷只好認輸,連被擊碎的珊瑚樹也不要了。一個皇帝助臣下比鬥奢侈,可以想見奢風的盛行。

   石崇富可敵國,又恣意炫耀,常大宴賓客,安排美女勸酒,有飲酒不盡興的,當即殺掉勸酒的美女。王導(東晉宰相)和王敦(東晉大將軍)兩兄弟曾一起去石崇家赴宴。王導不善飲酒,因怕勸酒的美女被殺只好強飲數杯,當場醉倒;王敦酒量很大,但美女勸酒時,卻故意不肯喝。接連三位美女被殺掉,王敦面不改色。王導指責他,王敦回答說:“他殺他自家的人,關你何事?”

   石崇家的廁所內也有十多個美女排列伺候客人,準備著錦衣華服、名貴香料、洗漱用品等。賓客如廁時都得脫下舊衣,出去時換上新衣。大多客人不好意思當著眾美女更衣如廁。王敦卻旁若無人地脫衣更衣,滿臉傲色。伺候在旁的美女們竊竊私語道:“這個客人肯定適合做賊。”

   石崇不過是晉國的一個中級官僚(散騎常侍),就如此狂亂縱欲變態浪費,宰相級別的高級官員就更不用說了。宰相何曾每天要吃掉上萬錢,還總埋怨沒有可口的菜,無處下筷子。以當時的購買力,一萬錢相當於一千個平民百姓一個月的伙食費,其奢侈程度可想而知。他兒子何劭更有出息,“食之必盡四方珍異,一日之供,以錢二萬”,每天的餐費是他老爸的兩倍。

   司馬炎有次駕臨駙馬王濟家,王濟盛宴款待,用的都是琉璃器具,100多名美女穿著綾羅綢緞,手托著食物列隊伺候。乳豬的味道異常鮮美,引起司馬炎的好奇,詢問個中秘訣。王濟解釋說他家的小豬是用人奶餵養大的。司馬炎覺得自己貴為天子、富有四海,倒還不如這幫傢夥會享受生活,因此心覺不忿,沒吃完就走了。這還不算什麼,王濟喜歡遛馬,就在地皮最貴的北氓山下買了一大片地方作跑馬場,用編織起來的金錢鋪滿界溝,時人稱之“金溝”。

   士族過著奢侈的生活,人民自然受到殘酷的剝削。傅鹹上書說:“侈汰之害,甚於天災”。因為天災尚有時日,奢侈之風則沒有止境。

   除了像王愷、石崇這一類變態行徑外,還有另一種荒唐行徑,就是吃飽了飯便三五成群聚在一起胡亂吹牛,盡扯些脫離實際、荒誕無稽的奇談怪論,是為“清談”。竹林七賢實是首開清談之濫觴者,但西晉初期,阮籍、嵇康等人為了逃避政治殺戮,裝瘋賣傻,空談玄遠,尚情有可原。而值此四海歸一,政局穩定之時,本當勵精圖治,銳意進取。可這些朝廷精英們卻個個變成了大哲學家和大詩人,成天手執麈尾,峨冠博帶,剃面熏香,望之如神仙中人,以政事為“俗務”,玩命地鑽研老莊玄言。例如尚書令王衍“每捉玉柄麈尾,與手同色。義理有所不安,隨即更改”,這就是成語“信口雌黃”的出處了。要命的是,他們並非鄉野隱士,崇尚清談,縱無益於國計民生,也無什麼大害;而他們多是達官權臣,“名重當世,朝野之人,爭慕效之”,是世人表率,學習榜樣,負有濟世安民之重任,卻不屑綜理時務而一味崇尚虛無、清談玄遠。名士與高官合為一體,變亂就在這種風氣中孕育滋生。後人批評晉人清談誤國非是無因。連王衍自己臨死前都有覺悟:“吾等若不祖尚浮虛,不至於此。”可惜悔之晚矣。

   上至皇帝、宰相,下至各級官吏都是這副荒唐變態的德行。雖然也有個別清醒的大臣如傅鹹等請求皇帝制止,但司馬炎對西晉王朝從一開始就瀰漫著的荒唐風氣採取了縱容態度,非但無意制止,有時反倒推波助瀾。即使連自己都對某些過分變態的行徑難以容忍時,卻也不去追究。正所謂“善善而不能從,惡惡而不能去”,司馬炎的這種性格缺陷,也使他在安排繼承人及顧命大臣這樣關乎國運的大事上犯下了嚴重錯誤。


  牝雞司晨

   晉武帝司馬炎與皇后楊艷,有三子三女,惟獨太子司馬衷是個弱智。司馬炎也知道太子有些問題,他本來光兒子就有二十六個,選擇餘地挺大。但因與楊后夫妻關係甚篤,而楊后很堅持“立嫡以長不以賢”的祖訓。更重要的是皇太子司馬衷的兒子司馬乖巧聰慧,深得司馬炎賞識。有一次皇宮內半夜失火,司馬炎登樓觀望,司馬才五歲,在一旁拽著爺爺的衣帶拉入暗影之中。司馬炎覺得奇怪,問小孩子為什麼這樣做,司馬說:“暮夜蒼茫,應嚴加提防,不應該讓旁人看見皇帝在光亮中。”武帝更加稱奇,曾撫著小孩的後背對大臣說:“此兒當興吾家。”甚至在朝會上對群臣表示司馬人品樣貌與先祖司馬懿相似,其實是對皇儲安排的一種暗示。所謂“看孫不看子”,改換太子一事也就作罷。但從歷史的結局看,晉武帝司馬炎的這個選擇很是失敗,比立儲的選擇更失敗則是他對於太子妃的選擇。司馬炎本想為太子司馬衷迎娶衛之女。但楊皇后與權臣賈充的老婆郭氏關係很好,又私受了不少奇珍異寶,就攛掇著迎娶郭氏的女兒。郭氏和賈充生有二女:長女賈南風,奇醜無比;次女賈午,長得倒很漂亮。起初本是選賈午為太子妃,因其身材嬌小,尚未長成,連太子妃的禮服都撐不起來,於是臨時換了賈南風。賈午後來與父親手下的帥哥韓壽私通,還把稀有的皇家香料贈與韓壽,“偷香竊玉”的典故即出於此。賈氏家風可窺一斑。賈南風的醜陋,倒與白癡太子司馬衷堪匹配,可是卻讓做公公的司馬炎目瞪口呆。但堂堂冊立太子妃的國家大典已舉行過,萬無退貨的道理,只好自認倒楣。後世史家每論及亡國禍亂之事,多為帝王諱,常諉過女子,然則西晉王朝的覆滅,這位“貌陋而心險”的賈南風確是罪魁禍首。賈南風生性酷虐,曾親手殺掉左右侍女數人。有一次她發現有個宮女偷偷懷上了太子司馬衷的孩子,妒怒之下,以銳戟刺入,已經成形的胎兒被剖出墮地而死。司馬炎聞訊大怒,令人修了一座冷宮金墉城,要把她廢掉打入冷宮。但當時的楊皇后(此楊皇后是楊艷的堂妹楊芷,楊皇后將死,要求晉武帝不得立妾為妻,正式聘娶她的堂妹楊芷為皇后)由於賈南風係堂姐所薦,而賈、楊兩家關係頗好,便聯合多位大臣好言相勸,晉武帝才消了怒氣。事後,楊芷告誡賈南風一定要改過自新。然而賈南風對楊芷的救命之恩視若無睹,卻對這番斥責懷恨在心。

   熟悉傻太子的大臣們不時旁敲側擊。尚書和嶠委婉進諫說:“皇太子有淳古之風,而末世多偽,恐不了陛下家事。”話說得很客氣,其實就是說您的傻兒子根本沒有能力治理天下。老臣衛也借著宮廷宴飲的酒勁兒,撫著禦座對司馬炎嘆道:“此座可惜。”晉武帝心中也覺得不踏實,乾脆找些案卷來考察一下太子處理政務的能力。太子妃賈南風忙請了個宮裏的老先生當槍手,案卷批得頭頭是道。剛好太子身邊有個機靈的太監提醒說:“太子不好學習,人所共知。現在批文上引經據典,必會被皇帝看穿,怪罪下來。不如乾脆就事論事,把意思表達清楚就行了。”賈南風覺得有理,便命這小太監負責起草,再由太子抄寫下來。司馬炎本來對太子的期望值就不高,現在一看這傻兒子總算還能把意思表達清楚,也就放了心。西元290年,司馬炎病重。立詔由叔父汝南王司馬亮和皇后的父親楊駿一起輔政。司馬炎臨死時,只有楊駿在旁,他想獨攬大權,就和女兒楊皇后串通偽造遺詔,指定楊駿單獨輔政,並想除掉司馬亮。司馬亮的手下勸他起兵討伐楊駿,這老王爺雖在司馬氏族中口碑不錯,卻是庸才一個,查其領兵記錄,未嘗一勝。總算還有自知之名,連夜逃往封地許昌避禍去了。司馬炎死後,太子司馬衷即位,是為晉惠帝,後世人稱“白癡皇帝”。他完全是個傀儡,國家政事一件也管不了,卻鬧出不少笑話來。有一次,他在禦花園裏玩,正是初夏季節,池塘邊草叢間響起陣陣蛙鳴。晉惠帝呆頭呆腦地問道:“這些小東西,是為官叫呢,還是為私叫呢?”身邊的太監面面相覷,不知如何作答。有個機靈的太監一本正經地說:“在官地裏的為官家,在私地裏的為私家。”有一年,某地鬧饑荒,地方官員上報災情,說災區百姓餓死許多。晉惠帝就奇怪地問道:“好端端的人怎麼會餓死呢?”大臣回奏:“當地鬧災荒,沒糧食吃。” 晉惠帝更奇怪了:“沒有糧食,為何不吃肉粥呢?”大臣們聽了,目瞪口呆、哭笑不得。西晉王朝出了這樣一個活寶,周圍的一群野心家自然是蠢蠢欲動、頓起問鼎之念。楊駿本是個低級小吏,十足的草包,因借了太后女兒的光位極人臣,總攬朝政,不禁得意忘形,儼然有代理皇帝的派頭。對於太后楊芷以及其他人的勸說,都置若罔聞。其專橫跋扈,引起了司馬家族諸王的反感。皇后賈南風更是無法容忍,開始私下培植親信,外聯楚王司馬瑋。召楚王瑋帶兵進洛陽後,又操縱晉惠帝宣佈楊駿謀反,夷其三族。連太后楊芷的老母親龐氏也不肯放過,楊太后跪地苦苦哀求,表示願做她的婢女來換母親的性命。賈南風卻毫不動心,殺了龐氏後,又廢皇太后楊芷為庶人,將她關進那座當初為賈南風所建的冷宮金墉城裏,最終落得活活餓死的下場。楊太后若想及曾為賈南風求情的往事定是悔不當初。賈南風對自己的救命恩人、婆母楊芷尚且如此喪盡天良,對其他人自然更不在話下。因嫌汝南王亮、老臣衛礙事,便矯詔指使楚王瑋將兩人處死,沒過幾天又以“擅自處死司馬亮、衛”的罪名處死了司馬瑋。楚王瑋臨刑時大叫冤枉,於事無補。

   賈后自此開始專權達七八年之久。常派人誘騙美貌男子尋歡作樂,事後殺人滅口。數以百計的男子中,僅有一名小吏得免。這名小吏年輕俊美,住在洛陽城南,失蹤了一段日子,再出現時華衣美服、喚奴使婢,儼然富豪。眾人都懷疑他偷了巨室的財物,抓他去見官。賈皇后有個遠親聽說此事,想參與進來好索取涉案財物,遂與法官共同審案。小吏稟告說路遇一老婦,說家中主人生病,巫師占卜說要找城南少年來驅邪,便將自己裝進一口箱子,運入一座豪宅中。詢問到了哪,被告知是“天上”。後來有位三十五六歲的矮胖醜婦出現,留他共宿了一段日子,然後順原路將其送出,並贈以許多財物。賈后的親戚聽這小吏如此一說,頓時明白,溜之大吉。法官也猜知原委,便草草結案,將小吏釋放。賈后之淫亂宮闈、胡作非為多如此類。

   賈后因怕太子司馬遹年長後,自己地位難保,就設計陷害太子。先請人用太子口氣起草了一封內容是逼晉惠帝退位的書信,代筆之人竟是以美貌與文采著稱於世的潘安。接著尋機請太子喝酒,灌個爛醉,趁其昏昏沉沉之時,騙他把那封信抄寫一遍。次日,賈后即通過晉惠帝召集群臣,操縱廷議,宣佈太子謀反。賈后此舉引起了眾怒。西元300年,掌握禁軍的趙王司馬倫想趁機起兵篡位,就散播謠言說大臣們正密謀扶助太子復位。賈后果然害怕起來,立即派人毒死了太子。正好授趙王倫以柄,派禁軍校尉、齊王司馬帶兵進宮逮捕了賈后,曾經橫行朝廷、不可一世的賈南風不久被司馬倫以金屑酒毒死。

   正是賈南風的專權誤國,奸婦亂政,一場影響中國歷史進程的長達十六年的“八王之亂”便由此拉開了序幕。



  同室操戈

   趙王司馬倫誅滅賈氏外戚,掌握政權,濫賞官爵,收買人心。封文武官員數千人為侯。才過了一年,又忍不住把晉惠帝軟禁起來,自立為帝。又大封黨徒,連奴隸走卒也給爵號。浮濫的賞賜與猛烈的殺伐互相促進,一直延續到西晉統治的消亡。當時,官帽上都用貂尾做裝飾。因為封賞得太多太濫,庫存的貂尾都用完了,只好用狗尾巴來湊數。民間就編了歌謠諷刺道:“貂不足,狗尾續”,此即成語“狗尾續貂”的出處。

   各地諸侯王聽說連趙王倫這樣的老廢物都敢篡位稱帝,均感不忿,爭先恐後地前來搶奪皇位,遂引起一場長達16年曠日持久的內亂。先後捲入血腥戰爭的有趙王司馬倫、齊王司馬、成都王司馬穎、河間王司馬、長沙王司馬、東海王司馬越,再加上先前被殺的汝南王司馬亮、楚王司馬瑋,共八個諸侯王,故史稱“八王之亂”。

   誅滅賈氏外戚,齊王司馬居功不小,卻不得重用,反遭忌被外調許昌,一氣之下遂與成都王穎、河間王司馬共謀造反,三國聯軍殺向洛陽,常山王半路加入。數十萬部隊在朝歌(今河南安陽)到潁上(河南潁縣)一帶屯扎連營,趙王倫慌忙拼湊了6萬多部隊前去應敵,自己卻躲在洛陽日夜求神拜佛。最後在洛陽城外一場決戰,趙王軍隊被全殲,雙方混戰死掉10餘萬人。趙王倫向聯軍投降,被關進金墉城,在同一棟房子裏被迫喝下他曾在此逼賈后喝過的金屑毒酒自殺。其心腹孫秀和名將孟觀等都被族誅。

   聯軍取得政權,大封功臣,以齊王首功封為大司馬,成都王穎為大將軍,河間王為太尉,常山王為撫軍大將軍,改封長沙王,東海王越為中書令兼侍中,梁王肜生急病死了,追封為太宰。傻惠帝前一撥大臣還沒來得及認全呢,這就又換了一撥。齊王以復辟的大英雄自居,日益驕橫,遂引起其他諸侯王不滿。

   長沙王便又與成都王穎、河間王密謀反叛。302年12月,河間王遣大將張方為先鋒率領10萬軍隊討伐齊王,齊王知道長沙王與河間王關係很好,恐其為內應,故先發兵攻長沙王。在洛陽城內混戰了三天三夜,齊王兵敗被長沙王活捉。長沙王自然因功晉陞太尉,而倒楣的齊王則被斬首,而勞師千里無功的河間王枉為他人做了嫁衣裳,心有不甘。適逢益州發生了流民叛亂,遂領命前去平叛。

   成都王穎與河間王,一在鄴城,一在長安,虎視眈眈盯著洛陽城裏的皇帝寶座。於303年8月,聯合起兵討伐長沙王。304年1月,成都王穎在河間王的幫助下攻克洛陽,抓住被東海王越出賣的長沙王,將其活活烤死,時年28歲。成都王穎佔領洛陽後,為酬謝河間王,縱容其大將張方在城中燒殺搶掠,裹脅了一萬多宮女和財物而去。在回師途中,張方的部隊因糧食匱乏,就把搶來的宮女逐批殺死充作軍糧,一路吃到長安。成都王穎的暴政甚過以前的任何一個。他先讓部將石超率領5萬兵馬守住洛陽內外,然後自封為丞相兼皇太弟,帶頭挨門挨戶進行大搶劫,把跟隨過長沙王的衛士和他所討厭的官員全部殺死。東海王越發動叛變,很快聚起10萬人的部隊,高興得發起昏來,於304年7月裹脅惠帝討伐鄴城。部隊走到了河南蕩陰(今湯陰),沒有設防就宿營了。結果被成都王穎的部將石超氣勢洶洶地殺過來,一敗塗地。東海王越一看形勢不妙就趕緊帶頭逃竄回封地東海(今江蘇連雲港)去了。把光桿傻皇帝撇在了亂軍之中。

   成都王穎迎惠帝到鄴城。幽州的大軍閥王浚不滿成都王穎的作為,遂聯絡宗室并州刺史東嬴公司馬騰,並邀請烏桓國的鮮卑族騎兵助戰,加上自己本部,共計10萬人討伐成都王穎。成都王穎手下有一匈奴族大將名叫劉淵,就是未來匈奴漢國的創建者。他向成都王穎請求借匈奴騎兵來對付鮮卑騎兵,並建議堅守城池,等敵人糧盡退兵時再行突擊,千萬不要妄自出戰、自取死路。成都王穎當時滿口答應,但等到劉淵的鐵騎兵趕來解圍的時候,成都王穎大勢已去。原來劉淵前腳一走,成都王穎後腳就把他的承諾忘個精光。派大將石超迎戰王浚的部隊,結果被打得慘敗而歸。成都王穎聽到噩耗,趕快收拾殘部一萬五千人準備撤退到張方守衛的洛陽。鮮卑騎兵進軍的煙塵滾滾而來,發一聲喊,殘軍霎時作鳥獸散。成都王穎只好領著幾十個親兵牽著惠帝的牛車逃往洛陽。鮮卑騎兵貪圖在鄴城搶掠財物,懶得去追捕惠帝就先行返回了。王浚放他們回國的時候發現鮮卑人裹挾著許多婦女,不準她們帶走,鮮卑人就在易水旁把這8000婦女全部丟入水中淹死。

  河間王聽說張方搶到了惠帝,喜出望外。立即命令張方把惠帝和成都王穎帶到長安,張方得令後立即準備起程,派士兵在皇宮和洛陽城內大肆搶掠,又趁機搶掠了很多宮女做軍妓。大軍排成長蛇陣,在茫茫大雪中,伴隨著百姓的一路嚎哭向長安進發。到了長安,河間王廢除了成都王穎皇太弟的稱號,立17歲的豫章王司馬熾為皇太弟。已無權無勢的成都王穎只好討了點殘兵回守洛陽去了。河間王於304年12月當上宰相,掌控了晉室大權。305年7月,東海王越以張方劫持惠帝為由,聯合兗州刺史茍等人討伐河間王。幽州都督王浚也派新招募的部將劉琨率領八百幽州鐵騎前來支援。聯軍部隊進逼滎陽,威脅長安。河間王自知不敵,搞掉張方的人頭給聯軍送去以便媾和,卻想不到聯軍居然拒絕和解。河間王的部隊得知驍勇善戰的張方被害,頓時紛紛嘩變。聯軍部隊以鮮卑騎兵為先鋒,一路殺進長安,河間王隻身狼狽逃跑。成都王穎聽說河間王跑了,也慌忙逃亡,先往長安跑,跑到華陰覺得是自尋死路,又向南跑準備去新野,途中被東海王越的堂兄範陽王所擒,押至其從前的老巢鄴城後迫其自盡。

   鮮卑騎兵率先殺入長安,下令大掠三日,共殺死兩萬多老百姓,無論是官員還是老百姓都紛紛逃到終南山採摘橡子充饑,直到東海王越到達長安才停止。眾大臣又用牛車把惠帝接回洛陽。這時的京城已經是殘垣斷壁、衰草連天,小朝廷只好在黑瓦屋裏面重建宮室。306年12月,東海王司馬越覺得傻惠帝已無利用價值,便派人在餅中置藥將其毒死,然後立惠帝的二十五弟司馬熾為帝,改元永嘉,是為晉懷帝。

   河間王起初逃到太白山不敢露面,後來又趁東海王越迎惠帝回洛陽之機奪回長安,困守孤城。東海王越散佈消息說朝廷要赦免河間王,還要讓他當司徒。河間王乍聞此等好事,便信以為真。真是利令智昏到了極點,遂與三個兒子一起投奔洛陽而去,在半路全部被截殺。

   至此,“八王之亂”終告結束,但歷時16年之久。兵連禍接、中原板蕩、殺戮頻仍、生靈涂炭,已經耗盡了西晉王朝的國力,使之不堪一擊、虛弱到了極點。加之諸侯王相互攻訐時,引鮮卑、邀匈奴,無異於引狼入室,更加速了西晉王朝的覆滅。

   八王之中七王相繼被殺,東海王司馬越捱到最後,似乎得到了最後的勝利,其實下場更是可悲。司馬越擁立懷帝後,大權獨攬,不臣之跡,四海皆知。永嘉四年(310年),眼見洛陽城外狼煙四起,司馬越戎服入朝,請討石勒,想趁此擁大兵立功以自固。他率四萬精軍出發後,沿路飛檄各州郡徵兵,但“所徵皆不至”。憂懼勞頓,又得悉懷帝密詔茍等人要剷除自己,更是急怒攻心,兵至項城(今河南沈丘),忽發暴疾,死於當地。同軍而行的襄陽王司馬範和太尉王衍秘不發喪,準備率軍送司馬越屍身還葬封地東海(今江蘇連雲港市)。時任匈奴漢王劉淵部屬的羯族首領石勒得知消息後,率勁騎追趕這群群龍無首、官兵家眷混雜的烏合之眾。在苦縣寧平城(今河南鄲城)大開殺戒,大隊騎兵像打獵一樣圍著數十萬西晉軍民亂箭狂射,“王公士庶死者十餘萬”。石勒派兵士一把火燒掉司馬越的棺柩,說:“此人亂天下,吾為天下報之,故燒其骨以告天地。”僥倖未死的西晉兵民20多萬,又不幸陷入劉淵另一部將王璋的包圍圈,被驅入火海變作了燒烤的人肉軍糧。

   石勒部下抓住太尉王衍、吏部尚書劉望等多位晉朝高官,還有襄陽王司馬範、任城王司馬濟等六個皇族王爺。“眾人畏死,多自陳述”,王衍還不知廉恥地勸石勒稱帝。只有襄陽王司馬範還算條漢子,“神色儼然,顧呵之曰:‘今日之事,何復紛紜’”。半夜,石勒派兵士推倒屋墻,把王衍和司馬範活活壓死,總算留了全屍。

   司馬越留守洛陽的部將何倫等人聞敗,慌忙擁司馬越世子和他的王妃裴氏逃往東海,洛陽城中百姓也緊隨軍隊一起外逃。跑到洧倉,被石勒大軍迎截,東海王世子以及皇族48個王爺都死於亂兵之手,東海王王妃亦被亂兵所辱,轉賣為奴。3年(永嘉五年)六月,晉懷帝被匈奴劉淵漢軍抓獲,於313年被殺,時年30;316年,惠帝的侄子晉愍帝司馬鄴也肉袒出降,於318年被殺,時年18。至此,西晉滅亡。

   掩卷思之,西晉王朝之所以短命而亡,其直接原因正如祖逖所云“由諸王爭擅,自相夷滅,遂使戎狄乘虛,毒逋中土”。遠因則在於晉武帝司馬炎缺乏遠見卓識,所托非人。繼承人惠帝根本就是個弱智,輔政大臣一個是楊駿那樣的得志小人,一個是汝南王司馬亮那樣的懦弱庸才,以至大權旁落、姦婦秉國,滿朝公卿、尸位素餐,諸侯親王、篡逆相殘,異族外敵,乘虛而入。究其根源則在於世族門閥壟斷下的人才選拔制度在表面上為其家族階層提供了利益最大化的保障,使得出身世族門閥者哪怕弱智白癡也可佔據高位,其結果則必然導致統治階層的整體腐化墮落。壟斷必將導致行業退化與產品稀缺,人才的壟斷同樣如此。西晉以降,迄於南朝,罕見漢人英才,雖有張賓、王猛、崔浩等帝師王佐之才,亦終為胡人所用始大放異彩。反觀五胡族內卻群雄並起、英才輩出,無論匈奴貴族劉淵、還是羯族奴隸石勒均是雄才大略、英武不凡,而且代有梟雄、相競逐鹿、去蕪存菁、汰弱留強。北朝日盛、南朝日弱,寒門崛起、士族衰落,由北平南,毫無懸念。直至科舉考試製度的確立,使得“朝為田舍郎,暮登天子堂”,平民與權貴可以和平轉換,始為準英雄們謀得出路,並從更廣泛的範圍內選拔出更多的人才,最終造就了隋唐的盛世輝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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