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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7年10月17日星期三

護國之役

第十七章 护国战争

第一节 袁世凯复辟帝制

  一、脅迫選舉總統,廢棄臨時約法

  由孫中山等革命黨人發動的“二次革命”失敗以後,袁世凱以爲主要障礙已除,便加快步伐向民主共和勢力進攻,采取種種卑劣狡猾的手段,爲複辟封建帝制、建立袁家王朝進行準備。

  首先,袁世凱脅迫國會選舉他當正式大總統。爲達此目的,他收買一些議員拼湊成“公民黨”,與原進步黨一道,操縱國會通過了先選總統、後訂憲法的提案,并于1913年10月4日草草公布了《大總統選舉法》。10月6日進行總統選舉時,袁組織便衣軍警及地痞流氓數千人,自稱“公民團”,包圍國會會場,脅迫議員投他的票。從早8時至晚10時,議員們連續投票三次,袁世凱才勉強當選。次日,又選舉黎元洪爲副總統。

  袁世凱當上正式大總統後,認爲國會和政黨已無存在的必要,決心把它們一腳踢開。11月4日,袁公然下令解散國民黨,撤銷國民黨議員的資格,使國會不足法定人數,無法開會。1914年1月10日,袁又下令停止其餘國會議員的職務,每人發給旅費四百元,令其返回原籍。于是,象征民主政治的國會,被袁世凱徹底破壞了。

  取消國會後,袁又着手毀棄束縛他手腳的《臨時約法》。他匆匆拼湊起一個名爲“約法會議”的立法機構,按其意旨草草炮制了一部《中華民國約法》,于 1914年5月1日公布施行。該約法規定大總統“總攬統治權”,集内政外交軍事大權于一身。年底,袁世凱又炮制了一個《修正大總統選舉法》,其中規定總統任期爲十年,任期屆滿時,如認爲“政治上有必要”,不用改選即可連任;總統的繼任人由現任總統推薦。這樣,袁世凱不僅成爲終身總統,并可世代相傳,與專制皇帝沒有多大區別。但他并不以此爲滿足,夢想名副其實地登上皇帝的寶座。

  

  二、簽訂“二十一條”,尋找複辟靠山

  當袁世凱加緊複辟帝制之際,歐洲的主要帝國主義國家正卷入第一次世界大戰的漩渦,暫時無暇東顧,這就給日本進一步侵吞中國提供了良機。它借對德宣戰之機,于1914年秋派遣軍隊在中國的山東半島登陸,侵占了青島和膠濟鐵路全線,取代了德國在山東的侵略地位。對此,袁世凱政府竟宣布“局外中立”,聽任日軍在中國領土上橫行。1915年1月,日本又以贊助複辟帝制爲誘餌,向袁世凱提出了變中國爲其殖民地的“二十一條”要求①。袁世凱爲了取得日本的支持,竟于同年5月9日接受了“二十一條”中除第五部分内容以外的全部要求,其賣國賊的面目已暴露無遺。

  簽訂了賣國的“二十一條”,換取了日本的支持,袁世凱以爲複辟帝制的條件業已成熟,便不顧全國人民的反對,唆使其親信幕僚楊度等六人,于1915年8月 14日聯名發起成立“籌安會”,冒充研究國體問題的學術團體,公開鼓吹恢複帝制,要求召開國民會議,變更國體。袁世凱在各地的親信也聞風而動,有的上書“ 勸進”,有的組織各種“請願團”,擁袁稱帝。在袁世凱操縱下,從10月28日開始,各省區的“國民代表”在當地進行所謂“國體投票”,至11月20日全部結束,“一緻贊成”改民主共和爲君主立憲。12月11日,參政院②又以“國民代表大會總代表”的名義上“推戴書”,“恭戴今大總統袁世凱爲中華帝國皇帝 ”。12日,袁世凱申令接受帝位,次日在居仁堂接受百官朝賀,并對文武要員大加封賞。31日,宣布改民國五年(1916年)爲“中華帝國洪憲元年”,元旦舉行登極大典。至此,袁世凱複辟帝制的醜劇達到了高潮。

  

  三、複辟帝制不得人心,全國掀起反袁浪潮

  袁世凱的稱帝複辟活動,進一步激起了全國各個階級、階層和各種政治力量的強烈反對,打倒袁世凱成爲舉國一緻的目标。

  人民群衆是反袁的主力軍。除上海等城市的工人積極開展反袁鬥争外,許多地方的農民也實行武裝起義,攻州占縣,動搖了袁世凱的反動統治基礎。

  在政治集團方面,國民黨被袁世凱非法解散後,孫中山于1914年7月在日本組織“中華革命黨”,繼續堅持武裝讨袁,維護民主共和制度,成爲資産階級各派中反袁鬥争最堅決的革命力量。1915年夏,該黨決定組建“中華革命軍”,指派幹部分赴上海、山東、陝西等地,籌設東南、東北、西南、西北等四個軍的總司令部,聯絡軍隊和會黨,策劃武裝起義或進行暗殺活動。1915年10月下旬至11月上旬,廣東革命黨人在惠州、博羅、佛山等地組織起義,反對袁世凱複辟帝制。11月10日,上海革命黨人刺死了袁的重要爪牙、上海鎮守使鄭汝成,接着發動了“肇和”艦起義③。1916年2月,山東的革命軍積極開展武裝鬥争,連克十餘縣,威脅省城濟南。此外,由中華革命黨人發動的其它零星起義遍布全國各地。但是,由于中華革命黨人仍然不注意發動群衆,僅僅依靠暗殺或策動一些會黨和舊軍隊進行軍事冒險,最後都難免失敗,因而并沒有對袁世凱的反動統治造成重大的威脅,也未能把全國的反袁力量領導起來。盡管如此,這些武裝起義,對于全國的反袁鬥争起到了激勵和鼓舞作用。

  在孫中山組織中華革命黨的同時,一部分拒絕加入該黨的前國民黨骨幹,在東京成立了“歐事研究會”④。由于他們開始時沒有提出反袁的口号和綱領,因而在群衆中影響不大。後李烈鈞、方聲濤、熊克武等人投入雲南的讨袁行列,發揮了積極作用;此外,李根源、程潛、鈕永建、柏文蔚等後來也先後參加了護國戰争。

  梁啓超領導的進步黨,本爲袁世凱的追随者,後來由于遭到袁的冷落和遺棄,同時也看到袁的複辟帝制活動遭到廣大群衆的激烈反對,一個“普天同憤”的局面即将出現,才決定改弦更張,轉而反袁。當時的進步黨,在社會上有較大的實力和影響,并得到一些官僚、政客和軍閥的支持。他們利用革命黨人脫離群衆的弱點,把領導反袁鬥争的旗幟抓到了自己的手裏。梁啓超與進步黨軍人蔡锷①密商後,決定了一文一武兩步方案:梁啓超發表文章,奪輿論先聲;蔡锷伺機離京回滇,策動軍事讨袁。

  袁世凱複辟帝制,在北洋軍閥内部也産生了離心傾向,甚至段祺瑞、馮國璋、徐世昌等心腹幹将,亦紛紛離袁自保。1915年5月末,陸軍總長段祺瑞稱病退居北京西山,不問政事,不久便被免職。江蘇将軍馮國璋對複辟帝制持敷衍态度,并與反袁勢力暗通聲氣。袁對馮擁兵外省很不放心,12月調其任參謀總長。馮以“害病”爲借口,拒不到任。國務卿徐世昌對複辟帝制既不阻止,也不贊成,并于10月辭職離京。北洋軍閥集團内部的分崩離析,直接削弱了袁世凱的統治力量。


第二节 护国战争的酝酿和双方作战准备

  一、雲南武裝讨袁的醞釀和發動  

  雲南地處西南邊陲,和越南、老撾、緬甸接壤,曆史上屢受英法殖民者的侵淩,是愛國運動發展較早并受辛亥革命影響較深的省份之一。“二次革命”失敗後,東南各省相繼爲袁世凱的勢力所占據,唯有西南之雲南、貴州、廣西等少數省份,尚未被袁全面控制,在軍政界仍保留着較多的革命力量,尤其在滇軍中保留着一批擁護民主共和的中下級軍官,因而有較好的群衆基礎。

  當袁世凱的走卒緊鑼密鼓,爲複辟帝制大造輿論的時候,就引起滇軍中一些參加過辛亥革命的中下級軍官如羅佩金、趙又新、鄧泰中、楊蓁、黃毓成、董鴻勳等的強烈義憤。他們秘密商議,堅決反對帝制。1915年8月,與孫中山關系密切的革命黨人呂志伊等也積極活動,鼓動讨袁。雲南将軍唐繼堯①開始時态度暖昧,意存觀望,後來受到廣大中下級軍官的敦促和梁啓超、蔡锷的鼓動,反對帝制的态度日趨明朗。袁世凱的禦用工具“籌安會”成立後,雲南的部分中高級軍官多次舉行秘密會議,商讨對待帝制的态度和對策。在1915年9月11日召開的團以上軍官秘密會議上,一緻贊同反對帝制。并議決下列三事:積極提倡部下愛國精神;整理武裝,準備作戰;嚴守秘密。在 10月7日的會議上,鑒于袁世凱實行帝制日益明顯,遂商讨了起義的時機問題。當時決定,在中部各省中有一省響應、黔桂川三省中有一省響應、海外華僑或民黨接濟饷糈,這三個條件中具備一個條件時,即舉行起義。如以上三個條件均不具備,則雲南爲争國民人格計,亦孤注一擲,宣告獨立。會後,派李宗黃、劉雲峰、趙伸等前往江蘇、廣西、四川、湖南諸省聯絡讨袁。在11月3日的會議上,推舉羅佩金拟制作戰計劃,同時确定了擴充軍隊、籌備軍械的辦法。擴充軍隊的辦法爲召集退伍士兵和閑散軍官,編練警衛兩團,招添講武堂學員,添練新兵,補充各團營缺額。籌備軍械的辦法,除派人赴日本購買萬餘槍支外,組織人力修配庫存槍械;令兵工廠趕造槍炮子彈;令各縣将所存之快槍全部集中到省,修配備用。除以上兩項外,還決定設立籌饷總局,負責辦理籌饷事宜。

  此外,爲控制入川要道,還确定由鄧泰中、楊蓁率兩支隊伍,以“剿匪”爲名,于12月提前向川邊進發。至此,雲南的讨袁戰争,已經作好了初步準備。

  12月19日,蔡锷秘密地由北京取道日本、香港,經越南抵達昆明。先期從國外秘密抵達昆明者,還有李烈鈞、熊克武、方聲濤等革命黨人。這樣,無論是進步黨、中華革命黨,還是歐事研究會、西南地方實力派,都有代表彙集雲南,形成了反袁統一陣線。特別是蔡锷、李烈鈞等人抵滇,對于加強武裝讨袁的領導力量和加速護國戰争的發動,起了重要作用。

  蔡锷向唐繼堯介紹了全國日益發展的反袁形勢及袁世凱政權的内部矛盾,更加增強了唐繼堯等人的讨袁信心。12月21日,唐繼堯、蔡锷、李烈鈞、羅佩金、方聲濤等舉行秘密會議,共商讨袁大計。會上,蔡锷宣讀了梁啓超從南京轉來的電報,其大意爲“外交緊急,袁将賣國,請即發動,是首義之期,不宜在遠”①。與會者誤認爲梁啓超已在南京,馮國璋已同情起義,可以居中策應,于是決定提前宣布獨立。當即議定,先緻電袁世凱,令其取消帝制,殺楊度等十三人以謝天下,否則,“即以武力求最後之解決”。會議還議定了組織臨時政府以及各種軍事計劃。

  12月22日,唐繼堯又召集外來同志、本省上校以上軍官及各機關長官三十九人,歃血爲盟,共同宣誓興師讨袁①。

  23日,按議定計劃,以唐繼堯和巡按使任可澄的名義緻電袁世凱,要他取消帝制,懲辦禍首,并限24日上午10時前答複。袁逾期未複。25日,唐繼堯、蔡锷、李烈鈞等召集各界集會,宣布雲南獨立,成立護國軍②,武裝讨袁,并聯名通電全國。會上群情激奮,歡聲雷動。昆明市民自動張貼“擁護共和萬歲”的标語,遍懸國旗,并争納捐款,雲南舉義,得到全國各地響應,迅速掀起了反袁熱潮。海外華僑也積極彙款支援。

  

  二、護國軍的戰略設想和作戰編成

  雲南宣布獨立後,唐繼堯、蔡锷等決定仿照辛亥革命的辦法,設都督府爲全省最高軍政領導機關,并推舉唐繼堯爲都督。

  起義的領導者認爲,雲南之西、南兩面與鄰國接壤,東、北兩面與川、黔、桂毗連,要讨袁護國,應以雲南爲根本,向川、黔、桂三路出師,以震撼全國。其基本戰略設想是:一路由雲南入四川,以一支部隊出叙州(今宜賓市)、泸州,進據重慶、夔州(今奉節),直下宜昌、武漢,另一支部隊出甯遠(今西昌),過成都,越岷州(今甘肅岷縣)、洮水,趨甘肅、陝西,進據西北。

  另一路由雲南入廣西,駐師梧州,然後以一支部隊東下廣州,北出震動江左,東出進據閩浙,另一支部隊由梧州向桂林,逾衡陽、永州(今湖南零陵),浮湘直下,取長沙、嶽陽,震動武漢。

  第三路由雲南入貴州,直抵湖南辰(溪)、沅(陵)地區,然後以一支部隊經新化取長沙,北上嶽陽,逾洞庭,迫武昌,另一支部隊下沅水,取常德,北扼虎渡,規荊州以指襄陽。

  進軍分爲三個階段:第一步首先進占黔、桂、川三省;第二步進而抵達武漢、閩浙、陝甘;第三步,以閩浙方向取守勢,以陝甘之兵相機威逼袁軍右側,以武漢方向之主力大舉北向,直搗袁逆巢穴。①

  上述戰略設想,固然反映了起義将領們氣吞山河的宏圖大志,但以雲南一隅之地和十分有限的兵力,要實現這樣大的戰略目标,顯然帶有相當的冒險成分和不切實際的空想。

  護國起義之前,雲南駐軍計有兩師一混成旅,連同駐防各地的警備部隊,總兵力不足一萬五千人①。護國軍領導者根據上述設想,将原有部隊擴編成三個軍(編制序列見附表一):以蔡锷爲第一軍總司令,率三個梯團①入川,拟在分取叙州、滬州後,進攻重慶;以李烈鈞爲第二軍總司令,率兩個梯團入桂,拟直趨南甯,會合桂軍後,分進湘、粵;唐繼堯兼任第三軍總司令,遣兵出黔、湘、取武漢。唐先派徐進爲先遣縱隊長,同戴戡等入黔發動起義;繼派趙鍾奇率一個梯團入黔,拟會合黔軍,直取湘西辰溪、沅陵;又派李友勳率一支隊出會理、甯遠(今西昌),相機進取成都;此外,尚編組一挺進軍,由黃毓成統率,拟直趨辰、沅,取常德,遊擊于武漢、荊襄一帶。另委原國民黨員熊克武爲四川義勇隊總司令,程潛爲湖南招撫使,分別回川、湘兩省集合讨袁武裝,開辟敵後戰場。

  第一軍是護國軍的主力,每支隊配有山炮二至四門,機關槍二至四挺,槍支多爲德國造①,全軍共有官兵六千餘人,部隊一般都經過嚴格訓練,戰鬥力較強。其餘兩軍的官兵質量和武器裝備均差于第一軍。

  護國軍多路出兵,原有兵力已不敷分配,爲适應作戰需要,遂實行緊急擴軍。其辦法是:以蒙自道尹兼護國軍第二軍參謀長何國鈞爲義勇軍司令官,募集當地義勇約四千人,随第二軍行動;派馬文仲等募集遊擊隊七營,負責省區防務;派馬爲麟在省城設立征兵事務所,規定征兵區域,選派幹員分赴各縣督辦,除召集退伍士兵外,還募集識字壯丁,帶回省城編練;集合各縣的保安團、保商團進行正規訓練,補充作戰部隊。由于滇省人民認識到護國讨袁系正義之戰,均“志切請纓”,踴躍參軍。在很短的時間内,滇省正規部隊由原來的兩師一混成旅(共十二個團)擴充到三十六個團,約二萬二千餘人①,使三個軍的兵力得以充實。

  随着軍隊的擴充,軍費開支急劇增加,這對于地瘠人稀的雲南來說,是個嚴重的問題。都督府決定采取以下籌饷措施:向省内各機關提借存款;裁并閑冗機關,停辦中學以上學校,将其所有款項移助軍費;将原撥付中央的鹽稅協款全部截留;設立籌饷局,動員各縣殷富紳士捐款,并規定各縣應捐數額。通過以上措施,共籌款二百七十多萬元。另外,派呂志伊、龔振鵬等前往香港、越南、緬甸及南洋一帶向華僑募捐,共得十二萬八千餘元。至1916年初,加上雲南中國銀行所存銀币二百萬元,共籌款近五百萬元,初步解決了軍費的困難。因此,部隊出發時,給每個士兵預發三個月薪饷①,官佐按級留薪一半,由其家眷按月到軍需局領取。這樣,官兵無後顧之憂,參戰部隊“皆意氣奮揚,有不斬樓蘭不生還之概”,②士氣大大超過北洋軍。

  

  三、袁軍的攻滇方略和兵力部署

  袁世凱鎮壓“二次革命”之後,派大批北洋軍南下,控制各戰略要地:曹锟的第三師進駐湖南嶽陽,王占元的第二師進駐湖北武漢,李純的第六師進駐江西,楊善德的第四師、盧永祥的第十師進駐淞滬一帶。同時,袁又在北方大規模擴軍。護國戰争爆發前,袁世凱直接控制的軍隊③,已由原來的七個師兩個混成旅,猛增至十二個師三十二個混成旅、團①,若加上姜桂題的毅軍、張勳的定武軍、倪嗣沖的安武軍和龍濟光的振武軍,總兵力達三十八萬餘人。袁還擁有三十九艘艦隻的海軍和八個較大的兵工廠。袁世凱依靠這架反動戰争機器,自以爲對雲南的護國起義,“無論何時,均有完全對付之力”①。

  雲南宣布獨立後,袁世凱下令褫奪唐繼堯、任可澄和蔡锷的職爵,同時密令駐嶽陽的第三師師長曹锟、駐南苑的第七師師長張敬堯和駐江西的第六師師長馬繼增,立即率部分別向四川、湘西開進,準備對滇作戰。1916年1月5日,袁又饬令靠近雲南各省的将軍、巡按使“一體嚴籌防剿,毋稍疏忽,并派虎威将軍曹锟督率各師,扼要進紮,聽候調用”②。接着,袁在新華宮豐澤園組織“征滇臨時軍務處”,親自主持“征滇”軍事。關于“征滇”的進軍路線,他最初打算調重兵入湘西,取道貴州進攻雲南,但遭到貴州護軍使劉顯世的婉詞拒絕。各統兵将領也訴說黔省山嶺險峻,道路崎岖,行軍困難,要求改道。旋得到滇省向川邊進軍的消息,遂變更原來的企圖,拟定了由湘、川、桂三路攻滇的方略,并作了具體部署:

  湘西方向爲第一路軍。第六師師長馬繼增爲該路軍司令,統率所屬第六師(欠十二旅)以及原駐湘南的第三師第五混成旅和湘軍胡叔麒混成旅。以後奉調入湘者,尚有由河南出發的唐天喜第七混成旅和劉躍龍第二混成旅,駐湖北的盧金山第三混成旅,由奉天入關的範國璋所屬第二十師一加強旅和由安徽出發的倪毓芬所屬安武軍十二個營,總兵力約三萬九千人左右③。該路軍隊拟先在辰溪集中,然後經湘西入貴州,由東面進攻雲南。

  四川方向爲第二路軍。第七師師長張敬堯爲該路軍司令,統率所屬第七師(欠騎兵兩營、炮兵一營)、駐嶽陽的第三師(欠第五旅)、駐南昌的第六師第十二旅、駐保定的第八師(欠一個團),取道長江水路入川,在重慶集結。加上已在川南的北洋軍三個混成旅和川軍兩個師又兩個混成旅,總兵力約爲四萬二千人①。該路軍爲北洋軍的主攻部隊,拟由北而南進攻雲南。

  虎威将軍曹锟被任命爲第一、二兩路軍總司令,負責組織前方作戰。

  廣西方向爲第三路軍。袁世凱原打算由海路運北洋軍到越南,沿滇越鐵路抄襲昆明,但遭到法國殖民當局的拒絕。繼而又欲派北洋軍經廣西攻雲南,但廣西甯武将軍陸榮廷以損害商業爲詞,拒絕北洋軍入境。于是,袁唆使廣東振武上将軍龍濟光派粵軍入廣西,脅迫陸榮廷共同攻滇,抄襲雲南護國軍的後方。

  爲加強前方作戰的威勢,袁世凱還動用了剛剛引進的飛機②,分兩個航空隊(每隊飛機兩架)。一隊進入湘西,建場于麻陽;一隊入川,先建場于重慶,後轉場于泸州。這些飛機在實戰中,僅僅扔了數枚炸彈,虛張聲勢,并未起重要作用。此外,還在作戰部隊中增設了無線電,以加強對前線各部隊的通信聯絡,提高指揮效能。


第三节 四川战役

  一、護國軍第一軍的作戰企圖和部署

  素有“天府之國”之稱的四川,曆來爲兵家必争之地,此次又是護國戰争的主要戰場。

  1915年2月,袁世凱爲控制四川,派其親信、陸軍參謀次長陳宦督理四川軍務。陳宦以四川兵少難以鎮懾爲由,将中央直屬第四、十三、十六混成旅帶進四川。戰前,連同川軍兩個師兩個混成旅及各地警衛部隊,在川軍隊總數已達四萬人。其駐防地點如下:川軍周駿第一師駐重慶、泸州,劉存厚第二師駐永甯(今叙永)、成都,黃鹄舉第一混成旅(後并入周駿師)駐江津,鍾體道第二混成旅駐順慶(今南充),北洋軍伍祥祯第四混成旅駐叙州,李炳之第十三混成旅駐綦江,馮玉祥第十六混成旅駐内江。

  蔡锷分析了袁軍的情況後認爲:守叙州的旅長伍祥祯是雲南人,不會與護國軍死戰;守永甯的第二師師長劉存厚已與護國軍暗中聯絡,拟伺機響應;可能與護國軍一戰的僅有周駿第一師和馮玉祥第十六混成旅,而馮玉祥并非真心擁袁,周駿則不服從陳宦的調動。在這種形勢下,隻要護國軍“趁北方援軍未抵川黔以前,速與作戰,一舉破之”③,奪占川邊幾個戰略要地,進而控制四川,是完全有可能的。于是,蔡锷決定分兵二路進攻四川,把攻擊重點放在泸州。具體部署是:以第一梯團長劉雲峰指揮的鄧泰中、楊蓁兩支隊爲第一軍左翼,出昭通,取叙州,伺機進迫成都;蔡锷親率趙又新、顧品珍之第二、第三梯團爲中路,出叙永,取泸州,得手後順江而下,進攻重慶。第一軍右翼爲黔、滇軍。1916 年1月初,戴戡率滇軍徐進先遣縱隊東趨貴州,敦促貴州護軍使劉顯世起義讨袁。1月27日貴州獨立後,即委戴戡爲第一軍右翼軍總司令①,令率滇軍一個支隊、黔軍兩團,出松坎,攻綦江,威脅重慶。

  蔡锷原想集中第一軍主力,潛動秘行,以突然動作一舉突破泸州或叙州,然後乘勢東取重慶,“與北洋軍周旋于巫峽夔門以外”②。但由于各種原因,第一軍形成三路出擊,分散了力量;又由于雲南兵馬未動就公開宣戰,因而破壞了秘密接敵、突然襲擊的作戰企圖。加之各梯團向戰區運動速度太慢,緻使護國軍主力尚未趕到泸州,袁世凱派往四川的北洋軍已先期到達,戰場形勢發生了不利于護國軍的變化。

  

  二、叙州之戰

  護國軍第一軍左翼第一梯團兩支隊出發最早。鄧泰中第一團于1915年12月16日離開昆明向叙州進發。五天以後,楊蓁率第七團也離開昆明前往川邊。③該兩團在行軍途中,才接到改爲護國軍第一梯團第一、二支隊的電報。1916年1月16日,兩部順利通過鹽津縣,抵達滇川接壤之新場。

  駐守叙州的袁軍第四混成旅旅長伍祥祯,早已派出軍隊在新場及縱深設防,但未注意重點控制險關要隘。1月17日,護國軍在新場與敵接戰,袁軍一觸即潰。護國軍連占燕子坡、黃坡耳、捧印村等要點。18日晨又占領橫江城。當天,護國軍分兵兩路,向安邊鎮推進,次日中午發動進攻。第一支隊沿橫江從正面進攻;第二支隊東渡橫江,又北渡金沙江攻敵側背。敵不支,棄安邊向柏溪鎮和叙州逃竄。護國軍乘勝追擊,攻克柏溪鎮,直逼叙州。21日,伍祥祯放棄叙州,向自流井(今自貢市)方向退卻,叙州遂爲護國軍占領。

  叙州是雲南入川的重要通道,沿途山勢險峻,河流湍急,若伍祥祯部憑險固守,将給護國軍造成極大困難。左翼護國軍如此順利地占領叙州,頗出意料。

  叙州失守,使袁世凱大爲震怒。他下令褫奪伍祥祯川南鎮守使職務,責令戴罪立功。四川将軍陳宦也懸賞五十萬元,下令各部分四路向叙州反攻:伍祥祯率殘部由自流井回攻叙州北,朱登五率巡防軍十二個營由犍爲進攻叙州西;馮玉祥率第十六混成旅由江安、南溪進攻叙州東①,并分兵一部繞高縣進擾叙州南;另派親軍團長倪文翰①率兵一團另二營,由成都乘船,順岷江而下,參加反攻叙州作戰。以上各路總兵力達萬餘人。

  1916年1月29日,伍祥祯部首先由北面迫近叙州。護國軍梯團長劉雲峰令第一支隊前出至宗場(距叙二十餘公裏)進行阻擊,繼又令楊蓁率第二支隊前往助戰。雙方激戰兩日,相持不下。旋偵知東路馮玉祥旅已進抵南溪,有從翼側進取叙州之勢,劉雲峰急調第二支隊預備隊田鍾谷營,由宗場趕赴叙東之白沙場組織防禦,同時令宗場部隊必須在31日下午3時前擊退伍旅。宗場之部隊拚死作戰,至深夜始将敵擊退。劉雲峰立即調動部隊,增援白沙場。

  白沙場爲叙東交通孔道,地勢險要。馮玉祥率兩混成營由泸州日夜兼程,于31日晨抵達白沙場,旋即遭到護國軍田鍾谷營的阻擊。馮部占據白沙場當面之龍頭山,集中火炮、機槍火力猛烈轟擊田營陣地。田營雖傷亡巨大,但仍堅持戰鬥。下午,楊蓁率援軍趕到白沙場,立即從正面和左翼反擊,始轉危爲安。半夜,第一支隊李文漢營也趕來助戰。2月1日,護國軍從左、右兩翼進攻敵龍頭山陣地,同時以一炮兵排迂回至敵側後高地轟擊敵人。戰至2日下午,馮旅傷亡頗重,力漸不支,遂撤往泸州。行至江安,遭到已宣布讨袁的川軍劉存厚部的截擊,死傷慘重。

  護國軍擊敗馮旅不久,由成都順江而下的陳宦親軍倪文翰部,又在犍爲以南登陸,進窺叙州,其前鋒于2月6日抵叙州近郊翠屏山。劉雲峰一面令城内守軍抗擊敵人,一面急調叙東部隊沿江西進,從吊黃樓渡到岷江南岸,抄襲敵軍後路。敵猝不及防,紛紛潰退。護國軍追擊數十裏,繳獲辎重五十餘船。2月7日,第二支隊長楊蓁帶兵三營連續作戰,又擊敗了由屏山方向犯叙的川軍朱登五部。至此,護國軍第一梯團利用袁軍缺乏統一指揮和協同動作的弱點,激戰七八晝夜,終将四路敵人各個擊破,挫敗了陳宦反攻叙州的計劃。

  2月中旬,納溪戰場吃緊,蔡锷電令第一梯團增援。劉雲峰先後派李文漢、金漢鼎等三營往援,叙州僅留田鍾谷營和數營新兵據守。2月29日,馮玉祥旅乘隙由自流井進攻叙州。劉雲峰率部憑險抗擊,終因兵單不敵,于3月3日放棄叙州,退守橫江。因馮玉祥也有反對袁世凱稱帝,響應雲南讨袁之意,故在進占叙州後,即頓兵不前,叙州方面的戰局遂成相持狀态。

  叙州之戰,護國軍第一梯團的官兵先以勇猛突然的動作,快速挺進,輕取叙州;接着又以機動靈活的戰術,各個擊敗圍攻叙州之敵;最後在大部兵力調往納溪,叙州僅餘三四百人的情況下,仍然奮力作戰,牽制了十倍于己之敵,表現了起義軍隊的勇敢善戰。

  

  三、泸、納之戰

  (一)川軍第二師響應起義

  護國軍第一軍中路各部隊,原分駐滇省各地,确定作戰編成後,才分別從駐地向泸州開進,時間參差不齊。蔡锷不待後方準備完畢,即于1916年1月16日② 率第一軍總司令部離開昆明,向泸州進發(其時左翼劉雲峰梯團已與袁軍接戰)。第二梯團第三支隊(支隊長董鴻勳)作爲中路先遣隊提前六天出發。

  當時,氣候多變,雨雪霏霏,護國軍“踏雪救國”,穿山越嶺,兼程前進。1月26日,董支隊抵達畢節。駐紮永甯的川軍第二師師長劉存厚 50000063_0159_1①,即派代表前往董處,密商配合作戰的辦法。雙方議定:董支隊先與劉師接戰,劉師佯敗,董支隊尾追,進抵泸州,兩軍合兵一處,襲取該城。

  于是,按商定辦法,劉存厚師從赤水河(川黔交界處)節節退守,董支隊緊緊跟進。時值袁軍四路攻叙,蔡锷因第一梯團孤軍無援,深爲焦慮,急令董支隊“兼程進發,襲取永甯,即陽攻泸城以牽賊勢”;“并催促黔軍速攻綦江,一面迫劉積之從速發動,以解叙危”。②董鴻勳接電後,率部疾速前進,有時日行軍達一百一十裏,于1月31日進抵永甯,2月4日抵納溪。這時,劉存厚已于納溪提前宣布獨立。

  原來,董支隊抵畢節前,劉存厚曾發出請雲南護國軍速行入蜀之電,不料該電被畢節知事截獲,并向陳宦告密,故當劉師回軍納溪時,陳宦已命駐泸州的川軍第一師熊祥生旅嚴加戒備。劉存厚見襲取泸州無望,遂于2月2日在納溪宣布獨立,自稱護國軍四川總司令。董、劉兩部會師後,決定并力強攻泸州。

  

  (二)護國軍會攻泸州

  泸州位于長江和沱江的彙合處,東南臨長江、北倚沱江,西有龍頭關作屏障,南與藍田壩隔長江相望,地勢險要,素有“鐵打泸州”之稱。

  陳宦得知劉存厚附義,泸州危急,急調已經抵渝的北洋軍第三師第六旅和駐綦江的北洋軍第十三混成旅兼程赴援。

  2月5日,董鴻勳、劉存厚二部會攻藍田壩。劉師團長陳禮門率所部沿大道進攻藍田壩的正面,董支隊繞道雙河場、牛背石、南壽山,攻擊藍田壩翼側。敵在藍田壩守兵僅一營,稍事抵抗即放棄陣地渡江逃命。2月6日晨,董、劉部占領藍田壩,進據月亮岩。掃清南岸之敵後,董鴻勳決定立即進攻泸州。鑒于藍田壩渡口被對岸高地之敵炮火封鎖,無法由正面渡江,遂決定陳禮門混成團駐守藍田壩、月亮岩一帶,防敵渡江,董帶本支隊并劉師兩營從下遊渡江,向泸州側背進攻。

  2月6日上午,袁軍第三師王承斌團和李炳之第十三混成旅兩營相繼趕到泸州;不久,第三師第六旅旅長吳佩孚率張福來團繼至,駐守小市,使泸州防禦力量顯著增強。

  2月8日拂曉,董鴻勳率部由泰安場渡過長江,前進二里許,即與兩連敵兵遭遇。董部猛沖猛打,擊潰阻擊之敵,占領了臨江制高點大龍山。9日,董部繼續向羅漢場推進。敵以團長王承斌帶兵一營往羅漢場阻擊。董部背水作戰,英勇沖擊,于9日下午擊退敵軍,占領羅漢場。

  新任防泸司令熊祥生見泸州側背形勢危急,決定從正面襲擊藍田壩,以調動董鴻勳支隊。2月9日下午,熊祥生挑選精銳步兵兩連,由沙灣秘密渡江(後又派兩連續進),襲擊月亮岩;同時命五峰頂之炮兵猛烈轟擊月亮岩,掩護偷渡部隊。防守月亮岩的陳禮門部猝不及防,慌亂潰逃。陳禮門愧憤自戕①。次日拂曉,袁軍李炳之旅一個營全部過江,會合已抵南岸的熊旅四個連攻占了籃田壩。

  時護國軍第二梯團長趙又新已率部分部隊抵達納溪,聞藍田壩失守,立即率所部警衛連往援。10日,會合劉師工兵營反攻月亮岩,一度将敵軍逼退至江邊。熊祥生見狀,親至龍頭關高地,指揮炮兵轟擊藍田壩、月亮岩護國軍陣地。劉師工兵營遭到炮擊,四散奔逃,趙又新部勢孤力弱,遂放棄藍田壩、月亮岩,退守納溪。

  正在泸州側後作戰的董鴻勳支隊,聞藍田壩失守,急忙收縮兵力,于11日夜經泰安場撤回江南。次日晨,董又率部反攻藍田壩,企圖恢複原陣地。激戰一日,未能奏效,恐敵迂回納溪,切斷退路,即于是日晚撤出戰鬥,退往納溪。護國軍出敵不意攻取泸州的計劃未能實現。

  

  (三)納溪保衛戰

  在藍田壩争奪戰前後,泸州的袁軍不斷增加。至2月中旬,計有北洋軍第十三混成旅一部、第三師第六旅、第七師全部先後抵泸,加上防守泸州的熊祥生旅,總兵力達二萬餘人。袁軍攻占藍田壩後,立即分兵兩路向納溪攻進。第三師第六旅旅長吳佩孚指揮右翼部隊,由藍田壩經石保溝取道棉花坡,進攻納溪正面;第七師師長兼第二路軍司令張敬堯指揮左翼部隊,由南壽山、牛背石向雙河場繞進,企圖越過永甯河進攻納溪側背。

  護國軍梯團長趙又新倉促組織部隊轉入防禦,以劉存厚師之工兵營防守棉花坡,阻擊正面敵人;董鴻勳支隊防守高屋基一線,阻擊由翼側進攻之敵。

  2月13日晚,護國軍第二梯團之何海清支隊抵達納溪,14日奉趙又新之命,會合董鴻勳支隊第二營,反擊逼近雙河場之敵,将敵軍擊退至高泉場。是日上午,袁軍田樹勳旅趕到高泉場,占領兩側高地,以猛烈炮火壓制護國軍。何、董支隊反擊受阻,遂撤出戰鬥,退至永甯河以西,于沿岸組織防禦。

  在納溪保衛戰中,棉花坡戰鬥最爲激烈。棉花坡系納溪鎮東面一高地,周圍丘陵起伏,竹木叢雜,水田環繞,中有石闆小路與藍田壩相通,是納溪與藍田壩之間的重要據點。護國軍能否控制棉花坡,是保衛納溪的關鍵。進攻棉花坡之敵爲袁軍吳佩孚旅和熊祥生旅各一部。吳旅爲袁軍精銳,戰鬥力較強,攻勢兇猛。防守棉花坡之劉師工兵營依托壕壘抗敵,漸有不支之勢。2月14日,第三梯團之祿國藩支隊和從左翼第一梯團調來的李文漢營,相繼趕到納溪,随即增援棉花坡陣地,穩定了防禦。2月16日,趙又新又将在右翼作戰的董鴻勳支隊一部調赴棉花坡,接替劉師工兵營,增強該方向防禦力量。這時,正在開進途中的蔡锷,接到納溪戰鬥激烈的報告,立即催令已抵永甯的第三梯團之朱德支隊,火速前進,增援納溪。朱支隊冒着雨雪,于17日上午抵達納溪。由于情況緊急,部隊枵腹調上棉花坡陣地。其第二營士氣高漲,剛抵戰地,即從正面反擊敵人,迫敵放棄前沿陣地,後退數裏。旋因兩翼友軍未能配合進攻,朱德支隊不便孤軍深入,又退回原陣地。

  2月18日上午,袁軍再次發動進攻。第七師進攻雙河場,吳佩孚旅進攻棉花坡。護國軍第一軍參謀長羅佩金于是日抵達納溪,即親赴戰地指揮抗敵。各部官兵扼守險要,頑強作戰。朱德支隊之曹之骅營長陣亡,董支隊之董鴻铨副營長負傷,各部士兵也傷亡嚴重,棉花坡陣地險象頻生。幸連日大雨,山路泥濘,給不習慣山地作戰的袁軍造成意外困難。激戰竟日,袁軍撤兵回守,護國軍陣地始得以穩固。

  爲了打退袁軍的進攻,2月19日拂曉,羅佩金和第二梯團長趙又新指揮部隊分四路對敵實施反擊:祿國藩率一個營附山炮一門、機槍一排,由黃土坡向藍田壩進攻;何海清率兩個營附炮二門、機槍一連,沿永甯河向雙河場進攻;朱德率兩個營附炮兵一連、機槍一排,由棉花坡向菱角塘進攻;劉存厚師之一部迂回渡江,佯攻泸西龍頭關,掩護主力反擊作戰。進攻開始後,各路部隊猛沖猛打,連續作戰。右翼何海清支隊進展順利,第一天即收複雙河場,迫敵後退十餘裏。2月20日,羅佩金鑒于朱德支隊反擊受挫,便令何海清支隊改變進攻路線,由雙河場向菱角塘側後攻擊前進,與朱支隊夾擊菱角塘之敵。反擊作戰一直持續到22日下午,菱角塘之敵雖被何海清支隊擊退,但由于袁軍援兵源源開到,護國軍彈藥不濟,被迫于23日轉入防禦。這次反擊作戰,袁軍死傷千餘人,護國軍也傷亡營長以下官兵二三百人。

  2月23日,蔡锷趕到納溪前線,研究了前線形勢,決定從25日晨起,再次發動攻勢。其部署是:以右翼何海清支隊爲主攻部隊,向朝陽觀方向實施突擊,其它各支隊均依托現陣地牽制當面敵人,同時集中炮火壓制朝陽觀之敵,支援何海清支隊作戰。護國軍企圖以集中火力的方式,首先突破袁軍左翼陣地,爲全面反擊打開缺口。與護國軍上述反擊行動幾乎同時,袁軍爲打破戰場僵局,命川軍團長劉湘率所部于25日拂曉從長江北岸的石棚向納溪對面運動,企圖抄襲納溪護國軍的側後。蔡锷聞訊後,立即令何海清所部撥出一營,于當夜秘密渡江,協同已在江北的劉存厚師一個營,驅逐江左之敵。護國軍迅速擊退了劉湘團,占領了石棚附近之方山,以保障護國軍翼側的安全。由于劉湘團的襲擾,蔡锷企圖首先突破袁軍左翼陣地的作戰計劃未能實現。

  納溪戰線稍趨穩定後,蔡锷對指揮人員作了必要的調整。鑒于董鴻勳初戰失利,撤銷其第三支隊支隊長職務,改由第六支隊長朱德接任,第六支隊長則由第三梯團參謀長王秉鈞補任。27日下午,從叙州第一梯團抽調之金漢鼎、馬鑫培兩營援兵趕到,蔡任命金漢鼎爲第一支隊長。時熊克武正率四川護國讨袁軍取道泸北,向泸州方向前進。納溪護國軍的兵力得到一定的加強,蔡锷遂決定于28日組織一次總攻,以改變僵持局面。其作戰部署是:何海清支隊攜炮二門、機關槍二挺,爲主攻部隊,從棉花坡翼側攻擊袁軍防禦陣地石保溝;朱德、王秉鈞支隊配合主攻部隊行動,從所在陣地攻擊前進;何支隊發起攻擊後,其它支隊的炮火即向石保溝集中射擊。另第二梯團長趙又新指揮防守雙河場之部隊(共約三個連),實施陣前反擊,策應正面行動;金漢鼎支隊爲總預備隊,在雙河場附近待命。爲确保反擊作戰順利進行,蔡锷與劉存厚親自帶領督戰隊,在進攻部隊後面督戰,明令“凡無命令後退者,立即當地槍斃”②。

  2月28日上午開始,護國軍在左起長江邊右至雙河場綿亘十餘裏的戰線上,冒着綿綿細雨,不顧料峭春寒,夜以繼日地奮力猛攻,多次與敵短兵相接,白刃格鬥。經數日激戰,護國軍雖在左右兩翼取得一些進展,但由于袁軍兵力較厚,注意縱深設防,并占據石保溝、朝陽觀等險要據點,以緻始終未能攻破敵之正面陣地。這次作戰,護國軍雖予敵以重大殺傷,但本身也傷亡和失蹤不下千人,兵力大爲減弱。蔡锷感慨地說:“此三星期之劇戰,實吾國有槍炮後之第一戰也”①。

  

  (四)護國軍退守大洲驿一帶

  2月下旬,護國軍幾次反攻均未能達到預期目的,且因連日激戰,官兵傷亡頗重,彈藥消耗殆盡,又得不到後方接濟,形勢極爲嚴重。此時,羅佩金、劉存厚等人 “深以子彈不給,士氣不揚,疲勞太甚爲慮”,建議暫時退卻,“俟子彈續到,元氣稍固,再行進取”。②蔡锷起初不以爲然,認爲退卻對戰争全局影響甚大,恐一退而不可收拾。後由于部下多方促迫,遂于3月6日下令後撤。除第三梯團留少數部隊擔任阻擊任務外,各部隊分路撤至叙蓬溪(今護國鎮)、白節灘、大洲驿一帶。蔡锷等積極整頓隊伍,構築防禦工事,并電催唐繼堯迅速接濟彈藥,以便伺機轉入反攻。

  袁軍在第一階段作戰中,雖然依仗兵力優勢,取得了一些勝利,但也付出了很大的代價。袁軍遇到的主要困難,除士氣低落外,就是對戰場條件不适應。川南地區山高林密,地形複雜,且時值氣候多變,雨雪連綿。在北方平原地區訓練出來的北洋軍,來到崎岖泥濘的山地作戰,經常打滑跌膠,行動非常困難。據稱,袁軍進入川南以後,由于山路險窄,所有槍炮彈藥和急需物品均雇民夫擡運,陸炮每尊需民夫七十人,山炮每尊需三四十人,一個混成團需民夫一千一百餘人,以緻一個營開進,行軍長徑十餘裏。由于地形不熟,機動困難,所以護國軍退卻時,袁軍隻占領了納溪等地,未敢繼續追擊。

  護國軍退至大洲驿一線後,蔡锷總結了納溪作戰的經驗教訓,決定将下一步的作戰方針改爲“扼守要點,集結主力,多張疑兵,以分敵勢,俟有隙可乘,分頭擊破之”①。據此,護國軍設總司令部于大洲驿,并調整了兵力部署:以朱德等三個支隊守衛永(甯)、泸(州)大道,爲中路;以何海清支隊和劉存厚部爲左翼,沿江安西進,準備增援叙州作戰;羅佩金指揮金漢鼎支隊和川軍張煦支隊①并加強一個營,防守右翼,在白節灘構築陣地,警戒牛背石方向之敵,“守則固我右側,出則沖彼側背”。

  護國軍在大洲驿一帶經過休整,兵力和彈藥得到補充,士氣有所恢複。而袁軍方面,由于護國軍右翼戴戡所部進攻綦江,急調李炳之旅前往增援,納溪的兵力有所減弱。其部署在第一線的部隊不過二三千人,分別防守鹞子岩、牛背石、雙河場、棉花坡、納溪各要點,兵力分散,士氣低落。其次,袁軍後勤保障也遇到了極大困難。北洋軍遠離北方到西南作戰,部隊的彈藥、物資、糧秣供給和技術保障等問題接踵而來。至3月初,袁軍槍械損壞甚多,“缺乏機關槍子彈及山炮、子母、開花各彈甚夥”①,張敬堯等向袁世凱叠電告急,請求接濟。然而“川江道路遙遠,輸運倍極困難”①,一些作戰物資,從北京運到武漢,再由武漢逆江而上運到四川,需六十餘日。沿途激流險灘,又遭民軍襲擊,所運辎重往往損失過半,能補充到作戰部隊的所剩無多。即使毫無損失地前送至部隊,當時一次補給量也隻能維持一個師激戰十天之用。3月中旬,前線袁軍再次面臨彈盡糧竭的困境。蔡锷決定趁此時機,對敵展開全線反擊。3月15日,蔡于大洲驿發布作戰訓令:以右翼之朱德、金漢鼎、張煦、廖廷桂四個支隊爲主攻部隊,由第二梯團長趙又新爲前敵指揮,從白節灘進攻牛背石,進而向納溪、藍田壩側擊;以中路顧品珍梯團由本道“陽攻”,占領茶塘子一帶高地,相機進攻鹞子岩之敵,以牽制當面敵人,掩護護國軍右翼行動;劉存厚部進駐牛滾場,威脅江安方向之敵,并掩護中路顧梯團的進攻;以何海清支隊爲左翼,進駐合面鋪、中興場,警戒叙州、江安之敵①;另以屯紮赤水的黔軍楊汝盛營,相機規取合江,得手後進襲江津,切斷綦江之敵的後路。蔡在訓令中強調指出,此次攻擊,“我軍對其正面隻宜配布少數之兵,而以主力沖其側背,彼自潰走。宜切谕諸将領,務多留預備隊在指揮官之掌握,俾便運用”。①

  3月17日,各路部隊同時發起進攻。右翼趙又新所部四個支隊,由于步隊之間以及步隊與炮隊之間協同配合較好,先後攻占了沙山、大小山坪和牛背石,并于 19日下午進占高洞場。袁軍一部退往藍田壩,主力退守雙河場,依托陣地進行抗擊,并出動飛機進行偵察轟炸。趙又新命金漢鼎支隊猛攻雙河場之敵,朱德、張煦支隊進攻朝陽觀之敵,廖廷桂支隊向分水嶺、先市方面進攻。戰至22日,右路朱、張支隊已推進至距藍田壩僅四公裏的南壽山;金漢鼎支隊也攻占雙河場,與敵隔永甯河對峙;廖廷桂支隊進據分水嶺。此時,趙梯團因“彈藥已損耗十之八九”,遂停止進攻。擔任正面攻擊任務的顧品珍梯團,于發起進攻後,迅速沖入敵陣,與敵白刃格鬥,占領了茶塘子、鹞子岩,迫敵退守納溪鎮後面之光山(今觀山)。在左翼擔任掩護任務的何海清支隊,乘機攻占了江安城。

  3月23日,蔡锷發現袁軍新援之第八師一個旅已至合江,有沿赤水河抄襲護國軍側後之勢,乃下令全線停止進攻,“暫取攻勢防禦”。護國軍遂退守茶塘子至紅花地一線,整頓部隊,休養兵力。袁軍在占領雙河場至納溪城東一線陣地後,亦改取守勢。

  在這次作戰中,護國軍共斃傷敵九百餘人,繳獲大炮七門、機槍九挺、步槍九百餘支、炮彈二百餘發及子彈無數。經過一個多月的反複争奪,袁軍死傷慘重,其主力第七師“将校傷亡殆盡,士兵損失過半,已無再戰之能力”②。正在這時,袁世凱迫于國内外形勢,于3月22日宣布取消帝制。

  在四川方面,陳宦也派人到大洲驿護國軍第一軍司令部,要求停戰議和。蔡锷鑒于護國軍經過一個多月的激烈戰鬥,兵員軍需均待補充,遂同意停戰。先議定從3月31日至4月6日停戰一周,以後又派劉雲峰與張敬堯談判,雙方繼續休戰。

  泸納之戰是護國戰争中最爲激烈的一戰。在整個作戰過程中,護國軍以劣勢兵力,在饷彈兩缺,後方接濟間斷的情況下,始終保持旺盛的戰鬥意志,連續奮戰,勇猛打擊北洋軍的精銳之師,雖未能按預定計劃奪占泸州,卻頂住了袁軍的攻勢,牽制了袁軍的主力,有力地配合了其它方向的作戰。第一軍總司令蔡锷抱病①親臨前線,廢寝忘食,運籌決策,其舍身精神,大大鼓舞了全軍将士的戰鬥熱情。

  

  四、綦江之戰

  貴州護軍使劉顯世在黔軍團長王文華等促逼下,贊成讨袁,因黔省兵力薄弱,又毗連湖南,恐袁軍由湘入黔,難以抵禦,故暫時隐忍不發。自戴戡率滇軍徐進先遣縱隊于1916年1月24日到達貴陽後,劉即亮出讨袁旗幟,于27日宣布獨立。衆推劉爲都督。當時,貴州省僅有步兵六個團、炮兵一個營及巡防軍數營,共約六千餘人。貴州宣布獨立後,劉顯世等立即召開軍事會議,商訂黔軍出師計劃,決定編滇軍炮隊、機槍隊及黔軍第五、第六兩團爲護國軍第一軍右翼軍,以戴戡爲總司令,率部攻打四川綦江,威脅重慶。另升任黔軍第一團團長王文華爲貴州護國軍右翼東路司令,率黔軍三個團和滇軍徐進先遣縱隊之步兵及部分湘軍,進攻湘西。

  

  (一)黔軍進攻綦江

  黔軍進攻綦江,是爲了由此突破,進取川省門戶重慶。袁軍以重慶爲前進基地,對叙、泸方向采取攻勢,對綦江方向采取守勢。扼守綦江,主要爲了防禦從貴州攻川之黔軍,保障重慶的翼側安全。爲此,袁軍以綦江爲重心,右至江津、榮昌,左至南川、涪州(今涪陵),組成一道弧形防線,配置重兵防守。其兵力部署是:川軍周駿師之第五十九團(團長伍德明),以一營駐榮昌,兩營駐江津;第六十團(團長張鵬舞)一部駐南川,一部駐涪州;北洋軍第十三混成旅之第三團(團長劉虎臣)駐綦江。貴州獨立後,袁軍又以北洋第三師之閻相文團增援綦江,以北洋第六師之齊燮元旅由湘西增援南川。這樣,袁軍在川黔交界地區的兵力達五六個團。黔省護國軍僅以兩團多的兵力,企圖實現由綦江進攻重慶的計劃,顯然是很困難的。

   1916年2月2日,戴戡率隊由貴陽出發,13日抵松坎。他将黔軍第五、六兩團編成三個支隊:熊其勳之第五團爲左支隊,進攻敵九盤子陣地,得手後向東溪、綦江方向發展;胡忠相指揮第六團一、二營爲右支隊,進攻青羊寺(今青羊市),爾後向南川發展;另以第六團第三營爲一個支隊,取道新洲襲擊南川,策應主力行動。各支隊同時于14日發起進攻。

  熊其勳率左支隊于2月14日拂曉前秘密接敵,6時對九盤子之敵發起進攻。九盤子爲川南天險,兩山壁立,僅通一線小路。黔軍攀藤附葛,緣崖而上,節節仰攻,至午後2時占領九盤子。黔軍乘勝推進,三路皆捷,連克青羊寺、趕水、東溪等要地,并沖過分水嶺、柑子桠等險隘,于15日午前攻占馬口垭,前鋒進逼橋壩河(今橋河鎮),距綦江僅十餘里。袁軍在橋壩河築有堅固的防禦工事,以重兵伏壕據守,封鎖河谷平地。黔軍左支隊進攻受阻,退守兩路口。

  

  (二)龍台寺攻守戰

  袁軍見黔軍以主力進攻綦江,急欲改變不利态勢,遂遣駐江津之伍德明團第一、二營,于2月24日由江津向綦江西南之龍台寺、高廟一帶進攻,拟從翼側抄襲攻綦黔軍之後路。時防守龍台寺的黔軍僅一個連,以寡敵衆,使兩路口之黔軍主力面臨腹背受敵的威脅。戴戡急命駐青羊寺之胡忠相支隊西進,在龍台寺東北之分水嶺一帶組織防禦,以保障攻綦部隊的側後安全;另調已于23日抵達東溪的滇軍華封歌支隊②之部分兵力前出至高廟,增援龍台寺作戰,以主力增援正面之熊其勳支隊,拟合力攻下綦江,使襲擊龍台寺之敵“不攻自退”。

  無奈,戰況并未如戴戡所預想的那樣順利。龍台寺方面的護國軍,由于袁軍攻勢猛烈,無法守住陣地,被迫于2月24日晚退守東溪。在此情況下,護國軍不得不放棄攻綦計劃,而以主力于25日晨反擊進據龍台寺、高廟之敵。經一日激戰,終于奪回龍台寺,解除了側後威脅。

  2月27日,綦江袁軍反攻馬口垭,華封歌支隊奮勇迎戰,将敵擊退。時已抵南川的北洋第六師齊燮元旅出南川,拟經油蘿坪、青羊寺向護國軍右翼進攻,企圖奪回趕水、東溪。護國軍再次面臨兩面受敵的威脅。董鴻勳、華封歌等召開前敵會議,一緻認爲:護國軍出戰以來,連戰皆捷,勇敢精神誠屬可嘉,“惜乎地方太寬,兵力單薄,防守不足,若一味進攻,綦江固不難取,而敵人左右轉襲,我軍即将受困”,且“黔軍已無後繼”,于是決定“暫退東溪,縮小範圍,聚集力量”,以便 “防守出擊,較有把握”。③當夜,各支隊悄悄撤出陣地,于28日退駐東溪一帶。

  

  (三)護國軍退守松坎

  護國軍撤至東溪後,重新調整部署,以熊其勳第五團防守右路,阻擊由南川進犯之敵;華封歌團防守中路,警戒綦江方向之敵;胡忠相第六團防守左路,防禦由江津來犯之敵。

  袁軍于護國軍撤退後,進占龍台寺和分水嶺。旋在右路和中路暫取守勢,集中兵力進攻護國軍右翼。3月1日,齊燮元旅進襲油蘿坪,威脅青羊寺。熊其勳率部前出至玉皇觀抵禦敵人。此後,雙方在油蘿坪至青羊寺一線展開拉鋸戰,互有進退。9日,袁軍李炳之旅一個團從泸州來援,與齊燮元旅改從中路進攻,占領扶歡場。護國軍連日激戰,傷亡嚴重,且因戰線過長,兵力過單,漸呈不支之勢。

  3月中旬,北洋第八師等部隊又進抵川境,增強了前線兵力。蔡锷判斷敵可能在泸州方向取守勢,綦江方向取攻勢,遂于16日電示戴戡,指出:“近日敵軍紛紛向重慶進發,恐泸州取守勢,綦江取攻勢,我軍既是單弱,盡可竭力将範圍縮小,以免将來腹背受敵”④。護國軍本已是強弩之末,接蔡锷電後,立即從東溪退守松坎一線。袁軍進占東溪、九盤子等要點後,未再追進。護國軍的攻取綦江、進規重慶的作戰計劃,終因兵微力弱和未能集中兵力殲敵有生力量而無法實現。

  在此之前,已參加中華革命黨的劉伯承與王伯常等人在涪州一帶起義,建立川東護國軍。他們攻長壽,打豐都,襲擊袁軍運輸線,有力地牽制和打擊了川東袁軍,對在川南正面戰場作戰的滇、黔護國軍起了積極的配合作用。

  四川戰役曆時兩個多月,護國軍第一軍雖然不畏強敵,打得非常勇猛頑強,但并沒有取得理想的戰果,達到預期的目的。其主要原因在于過早地對袁宣戰,未能實現秘密接敵、先發制人的作戰計劃。其次是多路出擊,分散了兵力。攻川之滇、黔、川護國軍,總數不足萬人,卻分兵三路,各自爲戰,緻使各個突擊方向上的部隊皆無法完成預定的作戰任務。後來,盡管蔡锷認識到這一失誤,提出了“以重兵趨綦渝”的主張,但因各路護國軍都已遭到重大消耗,并被袁軍牢牢拖住,已難于集中兵力于綦渝方向。再次,護國軍主要着眼于攻奪城市,并未立足于運用靈活的戰法調動敵人,殲滅敵人的有生力量。蔡锷等爲了攻占叙州、泸州,不惜以有限兵力在正面與敵反複争奪,死打硬拚,而不注意發揮滇、川、黔軍隊善于在山嶽叢林地帶運動作戰的特點,采取乘隙搗虛、迂回包抄等多種戰法打擊敵人,緻使護國軍付出很大代價而戰果甚微。


第四节 湘西之战

  一、雙方作戰部署

  護國軍湘西一路的作戰任務,按原定計劃,系由貴州入湘,直抵沅州(今芷江)、辰州(今沅陵)地區,然後以一部兵力經新化取長沙,迫武漢,另一部取常德,規荊州以指襄陽。

  雲南護國軍初定的湘西作戰預案,是以第三軍參謀長韓鳳樓率趙鍾奇的第一梯團兩個支隊入黔,與黔軍會師後攻取全湘;黃毓成率領挺進軍由黔省出湘西,直搗武漢。後由于四川、廣西的戰局發生變化,臨時改變部署①,湘西方面的作戰,主要由護國軍右翼軍東路司令王文華所率的黔軍第一、二、三團①進行。

  辛亥革命以後,湖南軍隊幾經更叠,混亂複雜。1913年底湯芗銘督湘後,又對湘軍裁減整編,解散原有陸軍,按行政區劃成立六個守備區。每守備區保留陸軍若幹營,設司令一人統率,負責該區防務;另成立一模範營于省城。1915年夏,又組建一暫編陸軍混成旅(旅長胡叔麒),駐長沙。雲南起義後,湯芗銘根據袁世凱的命令,将暫編混成旅調往湘西,準備與護國軍作戰。

  袁世凱原打算調集重兵,經湘西取道貴州,作爲進攻雲南的主要方向。後改變主攻湘西的計劃,僅命部分“征滇”部隊向湘西運動。因湘西山高林密,瘴氣襲人,陸路崎岖難行,水路船少水枯,袁軍開進速度異常遲緩。至1916年2月上旬,抵達沅辰地區的部隊,僅有北洋第三師第五混成旅一部(原駐湘南)和第六師先遣隊四個營,兵力比較薄弱。

  

  二、護國軍進軍湘西

  護國軍東路司令王文華接受進攻湘西的任務後,早在貴州宣布獨立之前,即率所部秘密離開貴陽,掩旗疾進。第一團經鎮遠、玉屏秘密進抵湖南晃州(今新晃)城外,第二、三兩團也分別向湘邊集結。護國軍拟分三路,從晃州、漠濱、銅仁三處突破,進攻湘西。

  1916年2月2日(農曆除夕)夜,王文華所率之中路部隊乘晃州守敵(僅湘軍一連)不備,突然發起進攻。湘軍驚慌失措,稍事抵抗,便退守蜈蚣關,護國軍順利攻占縣城。次日拂曉,護國軍繼續推進,猛攻蜈蚣關。前湘省鎮遠道尹林炳華,率湘軍一部和北洋軍第五混成旅兩營在蜈蚣關恃險頑抗。護國軍晝夜強攻,于4 日下午克蜈蚣關,斃敵八十餘人。護國軍初戰獲勝,軍心振奮,王文華乘勝揮兵繼進,直逼沅州;同時令右路吳傳聲第三團由黎平、天柱攻下洪江後,立即向中路靠攏,與第一團鉗擊沅州。

  吳傳聲團于2月3日發動進攻,順利攻下湘黔邊境據點漠濱、圫口,并于5日攻克黔陽(今黔城鎮),6日奪占洪江鎮後,即折赴沅州。

  沅州守敵爲汪學謙第五混成旅。晃州、黔陽失守,沅州首當其沖。汪學謙叠電湘西鎮守使田應诏由麻陽(今錦和)派兵救援,并哀告湘督湯芗銘說:“職旅兵單分駐,較遠炮兵,察看近日情形,竟有不幸料中之勢。各處函電紛紛告急,實難措置”①。湯芗銘手中無兵,隻能以“希力持鎮定,相機因應”①等空話敷衍了事。

  2月13日,護國軍第一、三團分左右兩路會攻沅州。戰鬥十分激烈,經夜不息,汪學謙部棄城而逃。14日午前,黔軍占領沅州。在此次作戰中,團長吳傳聲不幸陣亡。

  占領沅州後,王文華令第一團二營營長胡瑛率部由沅州北進,配合銅仁方向之第二團進攻麻陽。

  護國軍第二團原任團長彭文治反對起義讨袁,于戰前棄職潛逃,由盧焘接任團長職務。護國軍開始進攻後,盧團由銅仁出發,連克米沙、小坡等邊界據點,逼進麻陽。時麻陽守敵僅有一營。該營以一連守城,兩連前出至距城七裏的童湘溪,據險頑抗。護國軍連攻數日不下。2月8日後,袁軍第三師之第五團和第六師一個營,分別從沅州東和辰溪增援麻陽。護國軍寡不敵衆,于9日下午6時撤出戰鬥。第一次進攻麻陽失敗。16日晨,在第一團援兵的配合下,盧團對麻陽組織第二次進攻。這時,麻陽守敵因前分兵一部救援沅州,兵力減弱,經不住黔軍的猛攻,遂放棄麻陽,退守高村(今麻陽)。黔軍随即進占麻陽。

  這時,護國軍遊擊隊司令王華裔聯絡原湘西守備司令周則範起義讨袁,乘正面戰場勝利之機,連克靖縣、通道、綏甯等城,敵軍退守武岡。

  這一階段作戰,護國軍以敏捷的動作,連續發動進攻,所向披靡,擊潰敵人約三個混成團,攻占湘西八座縣城。護國軍攻下麻陽後,便進行補充休整。王文華将所部擴編爲四個團,分駐所占各縣。

  

  三、英勇抗擊袁軍反攻

  湘西連失數縣,袁世凱大爲驚恐,叠電催促第一路軍司令馬繼增督率各部兼程赴援。袁軍進入湘西,沿途燒殺搶掠,民怨沸騰。2月29日,馬繼增在途中暴卒②,袁世凱命第六師第十一旅旅長周文炳代理師長和第一路軍司令,繼續向湘西進發。

  3月中旬,袁軍第一路軍各部陸續抵達湘西,遂分四路向黔軍反攻:盧金山第三混成旅和奉天騎兵一部由辰溪向沅州進攻;汪學謙第五混成旅和湘軍第二團由中火鋪、江口向懷化、沅州進攻;周文炳第六師由高村向麻陽進攻;劉躍龍第二混成旅和湘軍第一團由武岡向綏甯方向進攻。

  3月31日,盧金山旅首先對沅州發起攻擊,繼而奉軍參戰。護國軍在沅州與敵苦戰,終因兵力單薄、子彈缺乏而被敵破城。與此同時,周文炳部已逼近高村,準備攻擊麻陽。

  4月2日,王文華令第三團及第一團第二營、第二團第二營由麻陽前出,在高村一線阻擊周文炳部;令第四團、第二團第一營及敢死隊數百名反攻沅州。由于袁軍重兵雲集,來勢兇猛,護國軍兵力分散,彈藥不繼,各路作戰均不順利。反攻沅州的護國軍,與敵激戰四晝夜,多次展開白刃搏鬥,殲敵四百餘人,但自己也遭巨大損失,不得不于6日退守斐家店一帶。麻陽方向,袁軍約三個混成團,于3日上午8時進攻高村護國軍陣地。護國軍頑強抗擊,至下午3時,戰力不支,遂撤離高村,退守岩門。袁軍乘勢反撲,攻破岩門,于7日陷麻陽。黔陽方向,護國軍獨立營也退守甕洞一帶。

  4月7日夜,貴州護國軍奉蔡锷電令,與當面之敵停火休戰,雙方遂成對峙狀态。

  這時,湘西一帶,在護國軍湘西招撫使程潛、陳強等人發動和領導下,讨袁烈火方興未艾,湘西二十餘縣都已宣布獨立,加入護國讨袁行列。此外,已于3月中旬宣布護國讨袁的桂軍,其攻湘部隊二十餘營已抵達湘南之龍虎關、黃沙河一帶,有攻取零陵,沿湘江直搗衡陽、長沙之勢。這樣,湘西袁軍已呈孤立突出之勢,其後路及兩翼受到桂軍及湘省地方讨袁武裝的嚴重威脅,故在攻克湘西數縣後,開始收縮兵力,未敢深入黔境。

  湘西之戰初期,貴州護國軍以勇猛的戰鬥精神,采取突然襲擊、迂回包抄、短兵相接等作戰方法,連克湘西數縣,一度取得了戰場的主動權。旋因護國軍兵力單薄,彈藥不繼,且又分散兵力,與優勢之敵進行陣地戰,以緻雖初戰獲勝而不能持久,終于在敵人重兵反攻下節節敗退。盡管如此,貴州護國軍以不足四個團的兵力,牽制了約兩個師四個混成旅的敵軍,有力地配合了四川、廣西方向的作戰,其戰績是顯著的。


第五节 滇桂边之战

  1916年2月21日,護國軍第二軍總司令李烈鈞率所部方聲濤梯團千餘人①,由昆明出滇南,趨廣西,東征粵浙。唐繼堯将準備開往湘西的第三軍一部也調往桂粵方向,以增加第二軍兵力,保證攻粵計劃的完成。

  袁世凱之由海路運兵南下,取道越南進攻雲南護國軍後路的計劃受阻後,即任廣東第一師師長龍觐光(廣東将軍龍濟光之兄)爲雲南查辦使,令其率軍經廣西進攻雲南。1916年1月中旬,龍觐光以廣東陸軍第二旅第三團團長李文富爲先鋒,以虎門要塞司令黃恩錫爲前敵司令,率粵軍四千人(沿途又招募四千,約計八千)經梧州到達南甯。龍觐光與廣西将軍陸榮廷系兒女姻親,他勸陸效忠袁世凱,率兵攻打雲南。陸佯爲應允,并派其子陸裕光帶領桂軍五個營協助龍軍。龍觐光喜出望外,遂令李文富爲第一路司令,率一千五百人由百色進攻雲南剝隘;以黃恩錫爲第二路司令,率一千五百人經西林(今定安)繞攻雲南廣南;張耀山、呂春绾各率二千人(編成第三、第四隊),爲主攻部隊之後援;以朱朝瑛率兵千人,北趨西隆(今隆林),阻斷黔省援兵進路。龍濟光則派其子龍體乾潛回雲南蒙自老家,組織武裝暴亂,以策應龍軍的正面進攻。

  正在開進途中的護國軍第二軍總司令李烈鈞聞報,即命張開儒、方聲濤兩梯團迅速在雲南之富州(今富甯)、廣南一線展開,準備阻擊來犯之敵。另請待出湘西的黃毓成挺進軍(一個梯團)和準備增援貴州并已進至沾益的趙鍾奇梯團(欠一支隊),經貴州興義折向廣西西隆,從翼側進攻龍軍。

  1916年2月底,龍軍分兵兩路進窺雲南。黃恩錫率四個營爲右翼,由西林經龍潭鄉向廣南縣城潛進;李文富率該團主力爲左翼,進攻剝隘、皈朝。

  剝隘地形險要,爲滇桂邊界較繁盛的商埠。駐守該處的滇軍張開儒梯團兩個連于3月2日遭到李文富部突然攻擊,勢孤力單,于下午3時撤離,退守皈朝。不日,張開儒親率梯團主力(步兵三營、炮兵一連)馳赴皈朝,構築陣地,據險扼守。11日,李文富部猛攻皈朝,護國軍堅守虹山陣地,英勇抗敵,鏖戰七晝夜,彼此呈僵持狀态。

  與此同時,護國軍方聲濤第二梯團也與敵在龍潭激戰。龍潭是由西林進攻廣南的咽喉要地,先被龍軍第二路司令黃恩錫派兵控制,其主力則由龍潭繼續向廣南攻擊前進。李烈鈞命方聲濤梯團迅速由廣南前出,迎擊該敵。該部在龍潭以南之石洞與敵遭遇,激戰數日,始将敵擊退。

  廣西将軍陸榮廷,政治上傾向進步黨,與袁世凱素有矛盾。當袁進行複辟帝制活動時,陸表面上敷衍應付,暗中則與反袁勢力互通聲息。雲南獨立後,他在其老上司岑春煊和梁啓超等人的鼓勵下,于3月15日宣布廣西獨立。廣西政治形勢的急劇變化,使護國軍第二軍的士氣大振。3月16日,方聲濤部舉行反攻,收複龍潭。時趙鍾奇部也由貴州興義進入廣西西隆,進而抄襲黃恩錫部後路。黃部腹背受敵,失敗而逃。

  與此同時,黃毓成之挺進軍也出興義,經潞城向百色挺進,于黃南田一帶與襲擾黔邊的龍軍朱朝瑛部遭遇。經一夜激戰,擊潰朱部,遂直趨百色,與桂軍會師。時坐鎮百色的龍觐光及其所率部隊,已被馬濟、陸裕光等率領的桂軍包圍,繳械投降,接受改編。

  在皈朝與滇軍作戰的龍軍第一路司令李文富,戰敗退至者桑,旋見右路兵敗,後路遭襲,龍觐光被擒,感到大勢已去,遂率所部投降。

  3月上旬竄擾雲南蒙自、個舊、臨安(今建水)一帶的龍體乾叛亂武裝,也遭到滇軍劉祖武梯團和唐繼堯組織的援軍迎頭痛擊,迅速土崩瓦解,逃離滇境。至此,袁世凱的進攻雲南護國軍後路之計劃完全破産。

  滇桂邊作戰結束後,李烈鈞遂督師東進廣東②,黃毓成、趙鍾奇部則奉命援川。

  滇桂邊之戰,雖然規模較小,持續時間不長,但由于李烈鈞部及時趕到富州、廣南一線,阻止了龍軍的入侵,從而打破了袁世凱迂回襲滇的計劃,保障了護國軍大後方的安全;同時,對陸榮廷之宣布獨立,也起到了一定的促進作用。


第六节 袁世凯被迫取消帝制与护国战争之结局

  一、袁世凱被迫取消帝制

  袁世凱敢于冒天下之大不韪,進行複辟帝制活動,在國内主要依靠北洋軍爲後盾,在國外則主要依靠日、英等帝國主義國家的支持。

  爲了鎮壓雲南護國起義,袁世凱調動了北洋軍和地方部隊的五個精銳師和十幾個混成旅、團,分道進行“讨伐”。他原以爲雲南這支“兵僅萬餘,饷難月給”的軍隊,是不難一舉蕩平的。孰料經過三個月的較量,不但未能将雲南護國軍消滅,反使本身的軍事力量受到了削弱。接踵而至的則是貴州、廣西兩省相繼宣布獨立,其它各省也在醞釀響應,人民群衆的反袁烈火愈燒愈旺。袁世凱的反動統治日益不穩,财政經濟情況更加惡化,日子越來越不好過。

  在國際上,日、英等帝國主義在袁世凱開始醞釀複辟帝制之際,曾表示積極支持。但當袁積極推行帝制,中國各派政治力量都強烈反對時,帝國主義各國恐中國發生内亂,危及其在華利益,便一改初衷,由支持轉爲反對。1915年10月28日,日、英、俄三國公使對袁政府發出第一次警告,聲稱若驟立帝制,将立起變亂,望暫緩改變國體。然而利令智昏的袁世凱沒有估計到局勢的嚴重性,仍于同年12月12日正式宣布實行帝制。15日,日、英、俄、意、法五國公使聯合對袁發出警告,宣布“以後對于中國決定執監視之态度”①。此時,袁世凱始感事态嚴重,決定派遣特使(農商總長周自齊)赴日,準備不惜出賣國家主權,換取日本的支持。日本政府不僅拒絕特使赴日,而且在通知中責備袁世凱“斷行帝制,無視友邦勸告”,“日政府當然不能承認”②。各國外交公使還一緻指出,以後凡具有“ 洪憲”年号的外交文書,一概拒絕接受。外交上接二連三的挫折,以及西南諸省護國起義的爆發,迫使袁世凱改變原定于1916年元旦或春節登極的計劃。2月 23日,不得不公開宣布延緩登極。後随着國内軍事、政治形勢的繼續惡化,更使袁世凱陷入内外交困的境地,迫使他不得不于3月22日宣布撤銷帝制,并于次日宣布廢除“洪憲”年号,恢複“中華民國”紀年。袁世凱自1915年12月12日宣布承認帝位至3月22日取消帝制,前後僅一百零二天。其“皇帝夢”的破滅,充分表明了曆史潮流不可逆,人民意志不可侮。

  

  二、停戰與備戰

  袁世凱取消帝制後,鑒于對西南護國軍的作戰未能取得預期戰果,内政外交亦處于困境,爲了求得喘息的時機,乃于3月25日借黎元洪、段祺瑞、徐世昌等人名義,緻電護國軍,要求停戰,商議善後。護國軍方面,經過三個月的戰鬥,兵員、槍械、彈藥、饷糈都有很大消耗,急待補充休整,也需有一個休戰時期。因此,從 3月底開始,四川、湘西前線先後實行停火。到4月初,護國戰争實際上已經停止。

  對袁政府的停戰建議,護國軍方面有較高的警惕。蔡锷等認爲:“袁逆之撤銷帝制,一因兵事挫衄,外交逼緊,财政困窮,人心鼎沸,乃迫而出此;一因獨立省份逐漸加多,護國軍勢力繼漲增高,無力抗禦。故借此下台,以和緩國人之心理,孤我軍之勢力,仍盤踞現位,以爲卷土重來之地”①。因此,在同意停戰之後,護國軍的領導者仍加緊進行軍事準備,擴大軍隊編制,補充訓練新兵,籌集軍械給養,并向日本訂購軍械,以備再戰。到5月底,雲南護國軍即由原來的三個軍擴編爲八個軍①,共約五萬餘人。

  對于爾後的戰略方針,護國軍領導人進行了較充分的醞釀。唐繼堯的戰略設想是五路出兵,會師武漢。具體計劃是:以第四軍加強第一軍兵力出川,第六軍加強第二軍兵力出粵,第五軍由會理、甯遠出陝西,第七軍由桂林出長沙,唐繼堯則自率第三軍及警衛軍經黔出湘,各路護國軍會師武漢。這一設想,與起義之初的戰略大緻相似,其問題主要是多路分兵,張口太大。蔡锷則不同,他經過戰争實踐,對多路分兵所帶來的不良後果已有所認識,故對下一步作戰,堅持其“滇師舉全力以出綦渝爲當”的主張。他說:“凡大軍作戰,首在将其主力摧破,其餘自迎刃而解。次在奪據其咽喉重地,……現逆軍主力之七、八兩師,悉集泸納,我若将此軍擊破,則成、渝唾手可得。其次則重慶爲逆軍唯一之咽喉重地,我若得此,則在川逆軍接濟立斷,久将不戰自潰。故滇中增援之師,以全力趨泸或出綦渝爲當。就現在形勢論,兵出綦渝較易得手。”③

  李烈鈞則堅持以該軍主力出湘,控制長江中遊。他認爲:“粵東方向,桂已獨任,我軍似可迅速出湘;果能沖斷江流,則影響大局,獲益猶巨。且川南得遙應之勢,逆軍将不戰自潰。”①

  比較起來,蔡锷的主張較之唐繼堯的計劃要實際可行一些。因爲,袁世凱的主要征滇部隊集中在川南,而在這一方向與袁軍對峙的護國軍,經過戰争的消耗,兵員不足,饷彈缺乏,戰鬥力明顯下降。在這種情勢下,如能按蔡锷的主張,将增援的兵力集中于泸州或綦江正面,則進可以消滅袁軍主力,控扼重慶,退可以阻截袁軍入滇之路,因而比較符合客觀實際。當然,李烈鈞的主張也有其可取之處。此時,廣西已經獨立,滇省無後顧之憂,若以桂軍攻粵,以李烈鈞的第二軍由廣西進軍湖南,如能攻下長沙、嶽陽等要地,進而控扼長江,也足以威脅四川袁軍之後路,使其進退兩難。總之,蔡、李的主張較之唐繼堯的多路分兵計劃,都要高明一些。

  此後,由于雙方沒有重新開戰,蔡、唐、李的上述計劃,均未受到實戰的檢驗。

  

  三、護國戰争的結局

  在停戰期間,國内各種政治力量展開了緊張的縱橫捭阖,焦點是袁世凱的下台問題①。

  在這場政治鬥争中,大緻可分爲以下三種較大的力量:一是袁世凱及其少數追随者。他們繼續策劃由川、湘向西南進攻,進行垂死掙紮,妄圖繼續保住最高統治地位。但是,曆史的發展與他們的願望完全相反。一是以孫中山爲首的中華革命黨。雖然由孫提出“保持民國,不徒以去袁爲畢事”①的正确主張,表示要與所有同袁世凱一樣的反動派鬥争到底,但因無實力,且嚴重脫離群衆,因而影響不大。一是掌握着護國讨袁的軍事實力,并左右戰局發展的進步黨和西南地方實力派。他們除了“倒袁”和擁立黎元洪爲總統外,沒有提出任何別的政治主張,給護國戰争的結局帶來極爲消極的影響。後随着形勢的發展,袁世凱的一些頑固追随者也開始離袁而向護國軍方面靠攏。1916年4月6日,廣東将軍龍濟光在桂滇軍的軍事壓力和廣東革命黨人領導的民軍脅迫下,被迫宣布獨立;4月12日,浙江也自下而上地轟走了将軍朱瑞,推舉嘉湖鎮守使呂公望爲都督,宣布獨立。4月16日,馮國璋緻電袁世凱,勸其退位。此後,不少軍政頭目也紛紛勸袁下台。袁世凱雖已處于四面楚歌之中,卻仍死抱住大總統的寶座進行垂死掙紮。

  南方已獨立各省爲了加強與袁政府的對抗,于1916年5月8日在廣東肇慶宣布成立軍務院,遙戴黎元洪爲總統,推唐繼堯爲撫軍長,岑春煊爲副撫軍長,梁啓超爲政務委員長,蔡锷、李烈鈞和西南各獨立省分的督軍、總司令等爲撫軍。軍務院的任務是指揮全國軍事,籌辦全國庶政,實際上是一個與袁政府相對峙的臨時政府,其主要目的在于逼迫袁世凱交出政權。軍務院将兩廣境内的軍隊統編爲護國軍,共五個軍、一個師、一個旅和一個獨立團,準備分別向湖南、江西、福建開進,大舉北伐。同時,進行堅持要袁世凱下台的南北交涉。

  軍務院成立不久,又有陝南鎮守使陳樹藩、四川将軍陳宧和湖南将軍湯芗銘相繼宣布獨立。陳宧、湯芗銘本是袁世凱的忠實爪牙,他們的倒戈,使袁更加沮喪。1916年6月6日,袁世凱這個獨裁者和賣國賊在全國人民的聲讨和唾罵聲中病死,結束了可恥的一生。

  袁世凱死後,進步黨和西南地方實力派開始與北洋軍閥尋求妥協,加速了南北相持局面的結束。按照《中華民國臨時約法》,由原副總統黎元洪于6月7日繼任總統。29日,黎元洪召開國會,恢複國務院,任段祺瑞爲國務總理。7月14日,護國軍方面宣布撤銷軍務院。25日,中華革命黨發出通告,宣布停止一切軍事行動,護國戰争至此正式宣告結束。


第七节 护国战争胜利的原因及其在军事上的得失

  一、護國戰争勝利的原因

  由唐繼堯、蔡锷、李烈鈞等人在雲南首先發難的護國戰争,在全國各階級各階層人民的積極支持下,經過半年多的艱苦奮鬥,終于挫敗了袁世凱複辟帝制的圖謀,達到了“鏟除帝制,推倒袁氏,重建共和”的預期目的,取得了共和勢力對封建專制勢力的一次重大勝利。其所以能取得勝利,主要由于以下原因:

  

  (一)全國人民擁護共和,反對帝制

  護國戰争之所以能取得勝利,首先由于廣大人民對于清王朝的反動統治記憶猶新,辛亥革命的民主共和思想已深入人心,因而,當袁世凱複辟帝制的消息一傳開,迅速激起了全國人民的義憤和反對。這股強大的反抗浪潮,有力地鼓舞和支持了資産階級革命派的反袁鬥争,同時促使過去追随袁世凱的一些政黨,爲了小集團的私利,也打起了反袁的旗号,甚至袁世凱的一些心腹幹将,爲了個人利害,也紛紛離袁自保,使袁世凱成了衆叛親離的孤家寡人。而在另一方面,資産階級革命派與改良派等不同的政治派別和政治勢力,在反袁的大目标下,暫時地聯合了起來,使反袁鬥争得以順利展開。此外,帝國主義列強也察覺到了中國反袁勢力的強大,預感到袁世凱這條走狗将被中國人民反複辟的浪潮所吞沒,因而也改變了支持帝制的态度。所有這些,都迫使袁世凱不得不放棄複辟帝制的圖謀。

  

  (二)護國軍英勇作戰

  護國軍的領導者以雲南一省之地和二萬餘人的軍力,敢于反抗袁世凱的全國政權和數十萬正規軍,充分表明他們具有藐視強敵的膽略和必勝信念。這支軍隊于宣布讨袁不久,即先後進軍川南、湘西和滇桂邊界,連續打了幾個勝仗;在北洋軍抵達之後,又勇敢地抗擊了在數量上占優勢的敵人的反攻。他們的堅毅戰鬥精神,有力地鼓舞了全國人民倒袁的信心和勇氣,推動了一些省分先後響應起義,迅速擴大了讨袁陣線,确實起到了“用軍事上之态度表示國人反對帝制之意”②。

  

  二、護國軍擊敗袁軍進攻的主要條件

  護國軍之所以能勇敢地抗擊北洋軍的進攻,挫敗了袁世凱妄圖消滅護國軍,進而撲滅反帝制烈火的圖謀,主要由于具備以下條件:


  (一)有一批忠于民主共和的中下級軍官

  在滇黔護國軍中,從梯團長到支隊長以至營長,大多爲辛亥革命前後的同盟會員、國民黨員,少數還是中華革命黨員。他們具有民主共和思想,對袁世凱複辟帝制強烈不滿;他們大多爲雲南講武堂畢業生或留日士官生,受過嚴格的軍事訓練,并參加過辛亥革命戰争。由這樣一批軍官掌握部隊和指揮作戰,是護國軍比較有戰鬥力的主要原因。

  

  (二)習慣于山地作戰,有吃苦耐勞的精神

  護國軍對于川黔桂山區潮濕多雨的氣候和山嶽叢林的地形條件比較适應,慣于在崎岖的山道中行軍,和在林木叢雜的山區作戰。而北洋軍無論對氣候還是地形都不适應,以緻士氣低落,難于發揮兵力火力優勢。此外,護國軍的成員大多來自貧瘠地區,具有吃苦耐勞的習慣;加之相當一部分老兵受過民主革命的熏陶和正規的軍事訓練,使用的武器也較精良,軍政素質較好,因而在作戰過程中雖然遇到糧饷短缺等困難,基本上始終保持着旺盛的士氣。

  

  (三)紀律比較嚴明,得到群衆的支持擁護

  護國軍高舉反複辟義旗,加上各級領導注意約束部隊,不準侵犯群衆利益,因而軍行所至,人民群衆主動當向導、遞情報、送茶飯、運糧彈、擡傷員,不少青年積極要求參軍殺敵,湧現出不少擁軍支前的動人事例。群衆的積極支持,也大大鼓舞了廣大官兵的戰鬥意志。

  

  三、護國軍将領在作戰指導上的主要失誤

  護國軍将領們在作戰指導上也存在一些失誤,主要有以下三個方面:


  (一)舉義宣布過早

  本來,雲南的領導者計劃先将滇軍秘密開進至滇川邊境,然後宣布舉義,對川邊各重要據點實行突然襲擊。後由于梁啓超一電的催促,遂在戰備尚未就緒的情況下倉促宣布舉義。這一欠審慎的決定,喪失了通常武裝起義所應有的對敵進攻的突然性。而且由于部隊的集中和調動尚未完成就分散開拔,緻使各路部隊發起進攻的時間參差不齊,未能在戰争初期對敵形成兵力優勢。以川南戰場而言,左、中、右三路接敵的時間相差一個多月,這就使敵軍得以在各據點之間調動部隊,互相支援,并得到了後續部隊的及時增援。當護國軍主力抵達前線不久,袁世凱的援軍也已源源開到,造成了兵力對比上更大的劣勢,使護國軍在作戰中增加了更多的困難。

  

  (二)戰略計劃與主客觀條件不相符合

  護國軍一開始以二萬餘人的兵力,分向川南、湘西、桂粵三個方向進攻,由于兵力過于分散,結果在四川這個主要作戰方向,不但沒有達到攻占叙、泸、綦進而攻占重慶的作戰目的,反而在袁軍的反擊下被迫後撤。其實,舉義之初,護國軍的領導者在已經了解到黔、桂兩省準備響應起義的情況下,對黔、桂方向隻需部署少量兵力(一以策動起義,一以防敵襲擾),而應集中更多的兵力于四川方向,争取在兵力上縮小與敵人的差距,造成局部的兵力優勢。果能如此,護國軍在川南的作戰将會取得更大的戰果。

  

  (三)兵員、軍械和糧饷的補充不及時

  由于戰前準備不足,戰線又拉得太長,以緻戰争打響之後,在兵員、槍械、彈藥和饷糈的補充接濟上,都産生了很大的困難。以雲南這樣一個貧瘠的省分,要支持數萬軍隊進行戰争,确有很多困難,而戰線太長,後方太遠,又使這方面的困難顯得更爲突出。幸1916年3月底敵方提議停戰,使護國軍得到了補充休整的機會,人員和作戰物資補充方面的困難,才暫時得以緩解。

  護國戰争是中國近代史上一次成功的革命壯舉,但這次戰争的目的和成果是很有限的。它雖然挫敗了袁世凱複辟帝制的圖謀,推倒了袁世凱,并在人民的壓力下,繼任總統黎元洪和國務總理段祺瑞被迫宣布繼續遵行《臨時約法》,表面上又暫時恢複到袁世凱解散國會以前的局面,但未能擺脫北洋軍閥對中國的統治,也未能給中國人民帶來任何政治和經濟權益。中國的民主革命任務仍有待以後的革命政黨和人民去奮鬥和完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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