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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7年1月6日星期六

流沙滄海

         一、立志求法
  東晉咸康元年(335)。

  在一個春暖花開的日子,平陽郡武陽(今山西省襄垣縣)境內的一戶農庭小院裏,人們屏住呼吸,焦急地等待著一個小生命的出生。

  這家人姓龔,世代務農,忠厚善良,生活十分清貧,母親虛弱的體格甚至連兒子都難以養活。正午時分,隨著一聲響亮的嬰啼,大家懸著的心全都放了下來。由於産婦已年近四十,在這"兒奔生,娘奔死"的時刻就多了幾分危險。好在母子平安,況且還是個胖小子,這怎能不讓這對中年夫婦喜出望外呢?

  但是這歡喜的心情不久便被忐忑不安的神情所替代。想起自己前面三個兒子相繼于童年不幸夭折,夫婦倆終日擔驚受怕,夜不能寐,唯恐厄運再次降於懷中的小寶貝。

  在龔氏夫婦戰戰兢兢、憂慮重重的擔心中,花開花落已三度。

  一天夜裏,萬籟俱寂,昏暗的油燈下,母親正在縫製孩子三周歲的新衣服。男主人滿腹憂慮地開了口:"孩子他娘,咱兒子過幾天就三歲了。三年來,咱們小心翼翼地撫養他,總害怕有個什麽閃失,特別是你爲此身心憔悴,頭上已白髮斑斑了。聽人說佛法無邊,爲求佛主保佑,咱不如將孩子送到附近的寺裏,你看怎麽樣啊? "

  妻子放下手中的針錢活,借著昏暗的油燈仔細端詳著熟睡中的兒子,那張圓圓的略帶紅暈的小臉蛋此時正在睡夢中綻開一絲微笑。望著這張可愛的小臉,妻子哽咽著說道:

  "我從心裏實在捨不得離開兒子,有時夢中都能聽到他喚我時那甜美的聲音,這副活潑可愛的模樣常使我不禁在半夜挑燈來看,-想起他三個哥哥的厄運我就害怕,有時甚至整夜睡不著。"

  "正因爲你疼愛他,我才決定這樣做的,一來可求得佛主保佑,使孩子健康成長,二來寺院離咱家也不遠,我們可以經常去看望孩子。"

  因此,龔家夫婦爲求佛主保佑,將自己心愛的兒子,在其過三歲生日那天送到了附近的佛寺度爲小沙彌。說來奇怪,由於孩子幼小,有時也回家小住,可一回家中便患重病,住到寺院便無藥自愈,從此便很少回家。十幾歲時,父母不幸去死。此後,叔父屢逼他回家,可隨著年齡的增長,他對佛法的興趣越來越濃,出家的決心反倒越來越大,於是他在二十歲時便受了比丘的具足戒,因此成爲一名正式的僧人,法名叫"法顯"。

  在寺裏,法顯品德端正,頭腦聰穎,儀軌肅整,深得寺僧和四方居士的敬佩。尤其是他那精進不息的好學精神,更受到師傅們的讚賞。幾年下來,本寺及附近其他寺院所藏佛教經典他都一一仔細研讀了一遍,可依然不能滿足他那,強烈的求知欲望。於是,他征得師父的同意,來到長安佛教的興盛地。

  長安遠在西周時期就被定爲都城,這裏土地肥沃,物産豐富,文化繁榮,民風純樸。東晉十六國中的前秦王朝即以此城爲都。優越的地理條件再加上建都的緣故,許多文人墨客紛紛前往,到了後秦姚興時期,這裏更是人文薈萃,一片繁榮昌盛的景象。

  姚興登上皇帝寶座後,不忍再看戰場上的殘忍廝殺,倡導廣行善事,遍積善德,於是極力推祟佛教。上有皇室奉行,百姓競相仿效,一時間,長安的寺院香火極盛,拜佛佈施的群衆絡繹不絕,寺中僧人也因此人數大增,深受四方居士的供養,外地的和尚也紛紛來此雲遊掛單。

  法顯正是在這時來到長安的。與別的雲遊僧人相比,法顯更珍視這一大好形勢,他博覽群書,如饑似渴,加上思想敏銳,善於思索,學識增長很快。過了一段時間,他發現在大批湧入寺院的僧人中,也有魚目混珠之輩,而在佛法三藏(即經藏、律藏、論藏)中有關戒律問題的律藏僅有寥寥的二三種,另外詞句、律義不通俗明白。究竟是什麽原因使得律藏的傳譯不暢,從而形成與經、論二藏的大量傳入極不平衡的局面呢?帶著這些疑問,法顯遍訪名師,尋找答案。

  當時享譽長安,專攻戒律的曇摩侍(又作野摩持)大師自然成爲法顯求救的最合適人選。這一天,法顯來到大師所在的寺院,拜見求學。待法顯說明來意後,曇摩侍大師開口說道:"我乃西域僧人,托明君之福,來中土弘揚佛法。道安大師讓我和竺佛念、慧常等一起翻譯有關僧尼軌範及其它清規戒律方面的典籍,現在雖說有了一點成績,但還很不夠啊。"

  法顯聽到這裏,心中大喜,忙搭言:"那太好了,這正好可以彌補中土律藏方面的不足。"

  " 只可惜我們翻譯所依之本均是來自西域諸國的胡本,輾轉而來,未免失之偏頗,且數量非常有限,現在我們譯出的《十誦比丘戒本》、《比丘尼大戒》僅能彌補中土戒律未傳之不足。"曇摩侍大師歎息地說。法顯思考片刻說:"與其翻譯西域所傳經法,不如直接翻譯天竺所傳之真經。"

  "如此當然很好,可從天竺來的僧人大多只重視經、論二藏,所帶律本不多,如何去傳譯呢?"

  "那我們自己去取律本回來!"

  看著法顯那副胸有成竹的樣子,曇摩侍大師露出了贊許的微笑。

  從此,一個震驚佛門的偉大設想在法顯的心中生根了。一天,他將自己的計劃說給同門好友慧景、道整、慧應、慧嵬等,他說:"當今皇上下詔,組織專人翻譯經典,實乃佛門盛事。然佛經源於天竺,中土僧人卻不懂梵文,又無梵文之原本,所譯經典多是經西域輾轉而來,內地僧人不懂西域諸國語言,西域僧人又不善漢文,因此,所譯經典往往不易理解,難以成誦,照這樣下去,我擔心中土所誦佛典將失之佛經本色。"在場的其他四位同門深覺法顯言之有理,都情不自禁地點頭稱是。

  "再說佛法有三藏,律藏爲數甚少,我想戒律被單獨列爲一藏,說明它與其他二藏有著不分仲伯的地位,然而中土律藏數量甚少,說明還有許多律藏經典仍在天竺未被取回,因此,我決定親赴天竺取回真經。"

  法顯大師這一敏稅的洞察能力,在七年之後被佛經翻譯大家鳩摩羅什所證明。西元401年後秦皇帝姚興從西域迎來鳩摩羅什,拜爲國師,並下令在自己的御苑- -逍遙園內翻譯經典。經過幾年的翻譯實踐,鳩摩羅什於405年深有感觸地說:"既覽舊經,意多紕謬,皆由先度失旨,不與梵本相應。"

  且說就在法顯將"親赴天竺,取回真經"的決定一說出口,其他四個人均表現出吃驚的神情,其中年紀最輕的慧景說道:"師兄有此壯志,我非常欽佩。只是此去天竺之國,茫茫萬里之遙,沙漠漫無邊際,蔥嶺冰封險峻,而且西域諸國連年征戰,白骨遍野。如此惡劣的環境,對於年過半百的您來說實在是太難了。"

  另一位僧人經過深思熟慮,也開了口:"聽說七八年前,廬山的慧遠大師派法淨、法領西行取經,可不知是由於戰亂還是別的原因,他們最終沒有到達天竺,只是在於闐獲得華嚴經梵本。身強力壯的年輕人尚且如此,更何況您呢?"

  法顯意志堅決,振振有詞地說道:"我三歲出家,篤信佛法,幼年好幾次身患重病,都是佛主保佑,才使我起死回生。佛的大恩大德我無以報答,弘揚佛法便成爲我畢生的信條,爲此我可置生死於度外,哪里還有克服不了的困難。再說有佛恩加持,我會逢凶化吉,渡過難關的。"

  也許是法顯那副自信堅決的神情感到了諸位好友,他們不僅不再阻攔,反而當即表示願與法顯師兄一同西去天竺,共求真經。

  法顯聽到諸位同門也要加盟,激動地說:"有諸位好友同行,我西行取經的願望就一定能夠實現。

         二、西出陽關
  西元399年的農曆三月,長安城內草青鶯飛,柳枝搖曳。法顯等人求法心切,顧不上欣賞這醉人的春景,匆匆踏上了西去的征程。

  法顯一行共五個人,最長者就是年屆花甲的法顯,最年輕的是不到三十的慧景,道整、慧應、慧嵬三人都在四五十歲之間。他們曉行夜宿,經過近一月的跋涉,便翻過隴山(即今陝西隴縣西北、甘肅清水縣東北),進入乾歸國(即今甘肅省境內)。

  太陽像火把一樣將西邊的雲層染得彤紅,晚霞下五位求法者經過一整天的奔波,已經是又饑又渴又累了。忽然前面不遠處傳來悠揚深沈的鼓聲,斷而便是隱隱約約的誦經聲。法顯等人尋聲望去,只見不遠處有一座寺廟,於是大家沈重的腳步立刻輕鬆了許多。

  他們迅速來到寺前,敲了幾下緊閉的大門,一位小沙彌開了門。心直口快的慧景搶先說道:"阿彌陀佛!這位小師傅,我們是去西天求法的和尚,今日到此,請讓我們進去歇歇腳吧。"

  小沙彌爲難地說:"這個我做不了主,你們先進來,咱們去問問方丈吧。"

  法顯等人跟著小沙彌來到方丈的屋裏。只見一位長者鬚眉染霜,雙眼微閉,盤腿打坐,紋絲不動。待小沙彌稟告完畢,長者張開下垂的眼簾,說道:"何方僧人,去往何處?"法顯恭敬地回禮言道:"長老,貧僧乃內地僧人,從長安出發要去天竺尋求戒律,歷經月餘,現在身體疲憊,天色已晚,懇請長老讓我們住上一宿,明日我們將繼續趕路。"

  方丈打量了一下法顯等人,雙手合十接著說:"阿彌陀佛!你們有此壯志,實令老衲佩服之至,只是天氣漸熱,路途炎熱難耐,再說後天就是四月十六,是佛門的結夏日,看你們疲倦的樣子,爲什麽不在這裏一起夏坐,一來可以恢復體力,二來可以避過酷暑,另外還可以給敝寺僧衆介紹一些內地佛教的發展情形。"

  法顯一聽,認爲言之有理,於是,大家一討論,便留下來了。經過三個月的夏坐,他們瞭解到不少內地無法知道的情況。解夏的第二天,法顯一行告別了該寺的僧人和方丈,繼續向西行進。

  他們又越過養婁山(即今祁連山東部),來到張掖(即今甘肅省張掖縣)附近,哪知由於敦煌太守李嵩謀叛張掖王,使得張掖鎮亂作一團,法顯等人差點被當作奸細砍下頭顱。

  話說張掖王段業是個不懂戰事的一介書生,刀下挽救了法顯五人後,把法顯請到王府中待如上賓,經常向法顯等人請教佛法,尋問內地佛教發展的盛況,法顯盡其所能給予回答。張掖王讚賞法顯佛學知識淵博,求法志向遠大。

  爲了加快和內地佛教界的交流,張掖王還請來當地著名的僧人智嚴、慧景、僧紹、寶雲、僧景等人,與法顯他們互通有無,一起探討佛法真諦。彼此雖然來自不同的地域,但由於他們都有一顆虔誠的向佛之心,志趣相投,所以談得十分融洽,加上夏坐日已在眼前,法顯等人便被迎請到智嚴所在的寺院住了下來。夏安居期間,互相之間的交流進一步深入。智嚴等人十分欽佩法顯的出衆才華和宏偉壯志,並表示願意加入求法的行列,爲光大佛業盡心盡力。法顯馬上同意了他們的要求。

  解夏日剛過,法顯等人來到王府向張掖王辭別,段業不無感傷地說:"老夫非常敬仰法顯大師,今日一別,不知何日才能再會。時局紛亂,未給大師悉心照顧,不周之處還請多多包涵。現送上白銀十兩,請大師笑納。"法顯等人雙手合十,連聲道謝。終於在張掖王戀戀不捨的相送下,法顯一行又踏上了西去征程,不日便來到敦煌。

  且說新上任的敦煌太守李浩,是一位文武雙全的才子,不但精通兵法,而且對佛教也非常感興趣。他聽說這裏來了十位和尚後,便馬上派手下人前去迎請。當他得知法顯一行的來龍去脈後,他翹起姆指,讚賞道:"法顯法師以此高年而欲往佛國,的確令人感佩。不知法師能否在敦煌小住一時,一來可略作休養,二來可以巡禮勝迹,三來李某也可有所修學。如果法師恩准,就是李某的造化了。""既然李施主真心相邀,我等也不好拒絕施主的美意,恭敬不如從命。"法顯說道。"多謝李施主!"其他和尚紛紛致謝。

  就這樣,法顯等人在敦煌又住了近一個月。在此期間,法顯除了與李浩切磋佛法外,還參觀了敦煌舊塞和李浩任前就開始修築的新塞。

  所謂塞,就是城郭的牆塹,是用於抵御西部遊牧民族進攻的工事。敦煌郡北境一帶自西漢就有障塞,這是舊塞,是當年漢武帝耀武揚威聲振西域的歷史遺迹。新塞有的地方是新築的,有的地方是依舊塞而起的,其規模更大,東西長約八十裏,南北長度也有四十餘裏,看起來很有氣魄。但法顯想得更多的是,這樣宏大的城郭牆塹之下,又要傷害多少執迷不悟的生靈。

  法顯站在城牆上,雙手合十,默默祈禱:"不要戰爭,不要殺人!"想起那些執迷不悟的人尚未走向善道,法化任重而道遠,法顯實在呆不下去了,他要儘快到達天竺佛國,取回完整戒律,以使佛法在中土發揚光大,給中國百姓帶來和平與安寧。

  聽說法顯一行要走,敦煌太守李浩立即讓手下準備了白銀五十兩,趕往法顯所住的寺院。沒等走來的法顯開口,李浩先說話了:"聽說大師要離開敦煌,弟子特備了些路上所需的飲食和一點銀兩,不成敬意,懇望大師  笑納。"法顯等人合十致謝。

  李浩又問道:"大師下一站可是去鄯善國?"

  法顯回答:"正是,李施主。"

  "我正好派一隊使者前往該國,法師如果願意的話,可與之同行,路上也好有個照應。"李浩說。"如此很好。"

  第二天,天微亮,法顯大師就和自己的同門打點行囊,和使者一同出發了。按照事先的安排,法顯與他的同門先行,從敦煌加入的五人晚走一步。

          三、馳騁沙海
  從敦煌到鄯善國約有一千五百里,這兒沒有河、沒有湖、沒山、沒樹、更別說草了,放眼看去是一望無際的大沙漠,高低不平的沙丘在太陽的照耀下泛起道道金光。

  法顯和其他四位同門跟在使者駝隊的後面。雖然已是金秋,但沙漠裏一到中午還是熱得難受,沙礫將太陽的熱能全部反射在地表上,行走在上面好像置身於蒸籠上,只是比蒸籠上更是乾燥、更熬人而已。可是一到晚上,又凍得人瑟瑟發抖,由於周圍沒有人家,無法投宿,他們只能和使者幾十個人縮成一團,依靠彼此的體溫和駱駝那高大的身軀低御風寒。

  不幾天,他們已累得人困馬乏。內地僧人因爲不適應這種氣候,好幾個嘴裏已經爛了。但他們不敢有半點懈怠,因爲他們知道如果不如期走出沙漠,水和乾糧用光後,他們將困死在這裏。

  這一天,使者的駝隊突然在前面停了下來,等後邊步行的僧人趕上時,一位中年使者臉色憂愁地說道:"這些天大家雖然很累,可白天我們有太陽,晚上有星星月亮指引方向,每邁出一步,都離鄯善國近一步,現在太陽被雲層遮住,我們失去了方向,大家想想,我們該怎麽辦?"

  法顯與他的幾個同門,剛才只顧著趕路,聽到這話才擡頭看看天空,太陽確實沒了蹤影。

  另一位稍稍年長的使者又說道:"看來馬上就要起風了,這是非常可怕的事情,因爲一旦颳風,沙隨風走,稍微鬆懈,睡上片刻,就會被沙子埋掉,有不少行人在沙漠中行走數天,因極度疲乏而稍一合眼,風起沙動,就這樣活活地被活埋了。一旦在風起前弄不清方向,我們就會渴死餓死在這裏。"大家看著昏沈沈的天空,彼此都不知該怎麽辦才好。

  這時,法顯放眼茫茫沙海,眉宇間深深地刻上了一個"川"字,他在思考如何踏出這上無飛鳥,下無走獸,甚至連一根草都找不到的死亡之地。

  當他聽說有人不幸被沙礫活埋時,在心裏默默地爲那些亡靈致哀,之後雙手合十,口中低聲稱念佛•的聖號。無意中法顯發現前面不遠處有一具白骨,他脫口說道:"以前在沙漠中前進的人雖已死去,但他們的餘骨猶在,我們不妨以死人的枯骨作標記,也許有求生的希望。"大家覺得言之有理,都點頭稱是。於是領頭的使者動員大家在四周尋找枯骨,並且以枯骨較多的方向爲前進方向。

  這時,天空烏雲密布,遠處傳來嗖嗖的呼叫聲,跟著沙塵四起,那令人聽而生畏的沙漠大風,隨之刮起來了。

  大家魚貫而行,前後呼應。那鋪天蓋地的沙塵吹得人睜不開眼睛,而且肆意鑽進嘴巴和鼻子,嗆得人難受。平時在沙漠上行走就已經十分費勁了,更不用說在大風裏,有時稍有遲緩,腳就被流動的沙子埋沒。風大時,人無法行進,大家只好依著駱駝高大的身軀圍成一團;風小時,幾個身體強壯的使者在前面尋找枯骨,其他人跟在後在後面繼續行進。

  就這樣,他們經過十七天的沙漠之行,最後到了鄯善國。鄯善國面積不大,地勢高低不平,土地非常貧瘠。人們平時的穿戴大體與漢人相同,只是用毛織成的短衣與漢人不同。這裏的國王信奉佛法,國內有四千多名佛僧,都是修習小乘佛法的,不論在家的俗人還是出家的僧人,都崇信天竺佛法。

  由此向西,所經過的各國,大部分都是這樣,只是各國使用的胡地語言不同,可是出家人都修習天竺語言和天竺文字。

  這時,法顯一行明顯意識到語言障礙所帶來的不便,想起日後去天竺尋求戒律,語言不通怎麽能行?幸好他們下榻的寺院有位小沙彌,由於父母是來此做生意的漢人,所以,他在家跟父母說漢語,出家後又掌握了天竺語,法顯就和同伴拜小沙彌爲師,跟他學習天竺語言。所謂天竺語言,就是古代印度所使用的語言,也叫梵語。

  不知不覺,法顯一行在此已住了一個多月,他們在掌握了不少天竺語言的同時,體力得到了恢復,謝過寺僧和小沙彌後,法顯又帶領大家向西北行進。

  走了十五天,他們來到焉夷國(也叫焉耆國)的都城員渠城。這裏的人大都篤信佛法,僧人也都修習小乘學。

  法顯他們一到這兒,就尋找寺院掛單,可令人費解的是,寺僧不讓法顯等人住下,好幾個寺院都是如此。眼看著天馬上就黑了,這可怎麽辦呢?

  天色慢慢暗了下來,雖然沒有風,但陣陣寒意卻明顯地讓人感覺出來。法顯一行人在街頭徘徊著,饑渴難耐。

  這時,從街對面走來一位身材魁梧的男人,打量了一下法顯等人後,雙手捧拳在胸說道:"敢問客官們從何地來此?"

  年輕的慧景回答:"我們是從長安出發的漢地僧人,欲往天竺尋求佛經,可這裏的寺院不讓我們住宿,此刻只好流落街頭了。"

  這個男人聽罷,欣喜萬分,連忙拉著慧景的手,熱情地說道:"如果各位大師不嫌棄的話,可到敝處小住。" 法顯還禮說:"多謝施主。"

  原來此人姓苻,名猛。十多年前來到這裏,不再有機會返回,因此剛才聽慧景說話時,如遇故人,熱情之舉也在情理之中。

  他們邊走邊說,來到一個店鋪前停下,苻公言道:"這是鄙人經營的小店,大師要吃什麽,要用什麽,儘管向下人要就是。小店有各位大師光臨,也是苻某的造化和緣分,因此,花銷不勞大師們破費。"法顯等人拱手致謝,接著便住了下來。

  雖然苻猛爲人豪爽,盛情款待,但是法顯的心裏卻難以安穩,因爲他們的目的是去天竺,可現在手頭拮据,焉夷國人不修禮義,遇客甚薄,通過化緣也很難得到錢物。聽說前路的大沙漠更是難行,光時間就需一個多月,這可怎麽辦呢?再說寶雲、智嚴等行腳僧,自從與法顯等人在敦煌辭別後,取道別處,避開敦煌至鄯善國的沙漠地帶,經龍城,來到高昌。

   那時的高昌已有好幾代在此設郡,不僅經濟繁榮,而且大乘佛教極爲流行。就在法顯等人爲了經費問題而坐臥不安的時候,寶雲、智嚴等人在高昌籌集到一筆錢物,來到焉夷國。他鄉見故友,親切之情難以表達。苻公聽說來人是法顯大師的朋友,就十分熱情地招待他們在自己的店裏住下。

  本應是一個極其興奮的夜晚,可誰也沒有睡好。因爲錢物不足,他們剛剛相聚又得別離,智嚴、慧簡、慧嵬三人主動要求返回高昌,再籌資金,等籌好資金,再趕程西行。其他人先行一步,彼此商定在下一站會合。

  第二天,大家各自置辦路途所需之物。

  第三天,十個僧人走出苻公店鋪,三個向東北去高昌,七個牽著寶雲等人從高昌籌集到的幾匹駱駝和路上所需,向西南行進,彼此戀戀不捨,苻某不時地向兩個相反的方向揮手。法顯這次要去的是于闐國,從焉夷到於闐要穿過著名的塔克拉瑪幹沙漠,其距離大大超過了從敦煌到鄯善國間的距離。幸好法顯他們已經有了沙漠之行的經驗,因此糧食和飲水備得十分充足,從精神上來說,他們也不再驚懼和緊張。

  這裏畢竟是死亡之地,不能有半點懈怠,他們依靠堅強的毅力,克服了常人難以想象的困苦,在沙漠上已經行進了整整一個月了。

  可是舉目遠看,身後是無邊無垠的黃色沙丘,眼前是漫漫無際的黃色沙海。

  法顯雙腳早巳打泡,但他強忍傷痛,繼續前進,他在心裏盤算,于闐國應該不遠了,可爲什麽還沒有一點人煙,莫非是方向偏了?

  想到這裏,法顯連忙叫了一聲身邊的道整,詢問糧草情況,道整回答說:"吃的還能夠十天,只是水只夠兩三天了,這還不加上兩天來滴水未進的幾個駱駝。"

  法顯聽後臉色陰沈,因爲身處沙漠,一旦沒有水,就意味著死亡。於是他立即招呼大家原地休息,向大家說明情況,讓大家節約用水,一定要走出這茫茫沙漠。此時,太陽火辣辣地烤炙著這些歷經磨難的僧人,他們雖然口幹舌燥,可是每人只抿了一小口水,又向前行進了。

  四、翻越蔥嶺
  法顯等人經過三十五天的艱難跋涉,走出沙漠,來到于闐國。這裏物品繁多,人民豐樂。全民信奉佛法,且以佛教音樂歡娛,佛僧有上萬人,大部分是修習大乘佛法的。人們分散居住,家家門前都建有一個小塔,至少有兩丈高,這是專門供僧人落腳的地方,而且供給遊僧飲食及一切所需之物。

  這裏的國王是一位虔誠的佛教徒,聽說本國來了漢地僧人,就馬上在王府內親自迎接法顯一行人,並將他們安排到國內最好的寺院裏。

  這個寺院名叫瞿摩帝,是個大乘佛寺,有三千僧人,規模宏大。吃飯時,僧衆威儀齊肅,依次而坐,器缽無聲,一切寂然。就是讓雜役添飯,也不大聲呼喚,只是用手指指旗子。看到這樣井然的秩序,法顯想,此地的寺院一定比別國的戒律完善,而漢地僧衆不是正需要這樣完善的戒律嗎?

  爲了更多的知道于闐國的戒律,也爲了參觀該國一年一度最熱鬧的行像活動,法顯與寶雲、僧景、僧紹等人留了下來。道整、慧景和後來加入求法行列的慧達先行一步。

  一天,法顯和同伴去王新寺,那裏的師傅介紹說,所謂行像就是請佛、菩薩出行,佛、菩薩廣施恩慧,蕓蕓衆生盡奉供養。佛、菩薩乘四輪大車,車上裝飾如神殿佛堂,由駱駝或駿馬拉著,城裏城外走上一天。法顯他們等了近三個月,才盼來了這個熱烈壯觀而又別有風味的佛事活動。四月一日這天,城裏的街頭巷尾,整齊潔淨。城門上帷幕彩旗,隨風飄飄。國王攜夫人、采女來到城內,參加這一年一度最激動人心的活動。

   國王最敬重的瞿摩帝寺,第一個舉辦行像活動。在離城三四裏的地方,作爲四輪子的像車,高三丈左右,就好像行宮一樣,用七種寶物裝飾,掛上布繒幡蓋,金銀雕鑿而成的佛像立在車中,兩個菩薩分列兩旁,顯得富麗堂皇。

  佛像離城門百步遠的時候,國王脫下王冠,換上新衣,衆人赤腳,手持香花,隨著國王出城迎接佛像,叩頭行禮結束以後,便散花燒香進入城內。這時城門上的夫人、采女和百姓紛紛朝像車抛去鮮花和彩帶,像車周圍簡直成了花的海洋,十分好看。

  法顯等人隨著像車,進入城內,他們在人群中感受著熱鬧的氣氛,感受著人們對佛崇拜的熾熱情緒。法顯心裏特別高興,他思考著,若不是西行求法,他畢生也不可能看到這種熱烈的場面,更想不到在異域他鄉會有遠遠勝過漢地的佛事活動。如此壯觀的場面進行了整整十四天,法顯一次不落的參觀了十四天,感受了十四天。行像完畢後,他馬上打點行囊,匆匆上路了。

  從於闐再往西行,地面上一改沙漠的荒涼,到處是鬱鬱蔥蔥的草木,道路也越走越崎嶇。

  這一日。法顯與同行的慧應、寶雲、僧景一起,氣喘噓噓地爬過一截陡峭的山路後,坐下來休息,寶雲開口說話了:"師傅,智嚴師傅他們三人一定是沒有籌到資金,要不然三個多月過去了還不見他們返回。"法顯無聲地點了點頭,心中默默思考著。

  回想自己從長安出發,一行五人,現在只有慧應在身邊。慧嵬爲了籌集資金與智嚴和慧簡去了高昌,至今未歸。道整和慧景先行一步,按說應在前面等著自己,不知他們一路是否平安?想到此,法顯心中不禁傷感起來。爲了早日見到慧景和道整,法顯打起精神又上路了。

  二十五天之後,法顯等人來到子合國(今新疆葉城縣西南)。稍稍休息後,又向南行進四天,進入蔥嶺山,即今帕米爾高原一帶,到達于摩國(今新疆沙車縣西南巴達克山)。在此度過夏安居,聽所住寺院裏的僧人說,慧景、道整和慧達來過這裏,並且留言說在前一個國家等待師兄。

   這使法顯原本懸著的心放了下來。在繼續行進的路上,法顯感到腳下的土地雖然崎嶇但很親切,因爲這上面有自己的同窗好友慧景、道整的腳印。慧景這個三十出頭的年輕人,性格活潑,心直口快,聰慧達觀,實在讓法顯喜歡;道整的性格穩重深沈,有條不紊。他倆和身邊的慧應以及慧嵬爲了支援自己西行求法,果斷放棄舒適的生活,與自己歷經磨難,相依爲命,想到這裏,法顯衷心地感謝這幾個志同道合、患難與共的知已。

經過近一個月的跋山涉水,法顯來到竭叉國。這是蔥嶺山中部的一個國家,說也奇怪,這裏百姓的穿著和秦地的十分接近,就連植物中的竹子、石榴和甘蔗也與秦地一樣,法顯猜想,這兒人民的先人也許是從秦地遷徒而來。加上將在這裏與慧景和道整會合,法顯覺得一草一木都十分親切。昔日和同窗好友居住長安的情景,瀝瀝在目。這更使法顯堅信自己的猜測正確無疑。

  異國他鄉會故友,心裏自然萬分高興。慧景以先入爲主的身份,帶領法顯等人,參觀竭叉國的幾處佛教名勝。

  這個國家的國王是一個虔誠的佛教徒,國內的地域雖不太遼闊,但佛寺就有十幾座,僧人有上千個。最令法顯敬仰的是,這個國家有爲紀念佛的一顆牙齒而修建的佛塔,還有佛生前用過的唾壺,這個唾壺是用整塊岩石刻鑿而成,顔色和形狀都很像佛缽,慧景興趣十足地給大家講了關於唾壺的神奇傳說:"佛有一次外出巡遊,正好這個國家鬧饑荒,百姓無法生存,不少人餓死街頭,可此處的一個糧店老闆卻爲了屯積居奇,毫無憐憫之心,就是不借給饑民一粒米。這天,百姓無法,又來到糧店苦苦哀求,可店老闆根本不理睬。這時佛來到門口說:'施主,請佈施'。店主說:'行啊,只是有個條件,你只能用手捧著。'佛順手指了指牆角的一個早已廢棄的唾壺說:'只要你裝滿這個唾壺,我可擔保這裏的饑民不再問你要一粒糧食。'店主聽後,十分高興,便擡高桑音向饑民說:'大家聽著,這個人說,我只要給他這一壺米,你們就不再問我要糧了,現在我裝滿它,你們馬上離開這裏。'

  衆人的眼光全都看著這個陌生人,只見他拿起唾壺,往糧倉一埋,一眨眼功夫,糧倉裏的所有糧食全都進了唾壺。糧店老闆氣得目瞪口呆。而唾壺裏的糧食卻紛紛流到饑民的口袋。後來百姓得知救命之人是佛,就將此唾壺當作寶物,供奉起來。"

  法顯等人聽後,深爲佛的慈悲精神和無邊神力所感動,向那唾壺頂禮膜拜。
從此再向西行,進入蔥嶺地帶。這裏是昆侖山、喜馬拉雅山、天山、興都庫什山集結而成的天然屏障,地勢險要,群峰接天,天氣嚴寒,冬夏有雪。萬一遇上大風,沒有人能活著越過,因此當地人傳說這裏有雪山妖人。這裏的道路艱阻,崖岩險絕。石山像牆壁一樣聳立著,站在懸崖峭壁上,人就會頭昏目眩,想前進卻常常無處插足。

  這一日,天色陰沈,山風呼嘯。法顯一行正在艱難地攀登一座陡峭的山峰,大家氣喘噓噓,舉步唯艱,誰也沒有力氣說什麽,只聽見腳步踩在雪地上發出的吱吱聲和山風的吼叫聲。

  慧景走在最後,感到心慌氣短,兩腿發軟,身子輕飄飄的,但他還堅持走了幾步,怎奈稀少的空氣無法緩解他呼吸的困難,他使出全身力氣,從嘴裏擠出"師…… 兄……"二字,就跌倒雪地,不省人事了。走在慧景前面的是法顯,聽到叫聲馬上跑過來抱起慧景,大聲喊道:"慧景賢弟!"其他人隨著聲音也跑了回來。只見法顯左手摟著意景,右手掐住慧景的人中,並急迫地呼喚著意景的名字。其他幾個人圍成了個圈兒,擋住嗖嗖呼嘯的寒風,慧景在法顯溫暖的懷抱中蘇醒過來,喝了幾口水,精神好了一點,就被同伴攙扶著繼續趕路了。

  在大家的共同努力和幫助下,慧景終於和諸位師兄一起,克服了種種難題,越過蔥嶺的最高處,來到北天竺。

五、淚灑雪山
  剛剛進入北天竺,有一個名叫陀曆的小國家。這個國家雖小,但有一個鼎鼎有名的彌勒寺,光寺僧就有100多人。法顯一行在當地人的指引下,來到這個寺院,準備借宿。

  彌勒寺的住持聽說寺裏來了幾個蔥嶺以東的僧人,便十分熱情地用當地特産招待了法顯等人,並主動介紹了彌勒寺的來歷。

  原來,陀曆國有一個羅漢,他知道彌勒將來要繼承釋迦牟尼佛的佛位而成佛,便在國內找到一個能工巧匠,讓其雕刻一尊彌勒的像。可這位匠人說他自己根本不清楚彌勒是什麽樣子,所以無法完成這一工作。於是羅漢就運用神通之力,將匠人帶到彌勒菩薩所住的兜率天,讓匠人認真觀察彌勒菩薩的身高和相貌。然後下來雕刻。等雕刻一半,匠人又忘記了彌勒菩薩的模樣,羅漢又將匠人帶到兜率天。如此往還三次,彌勒像才告完成。大家聽得趣味十足,萬分神往。

  老住持喝了一口水,又說道:"因爲這尊彌勒像有神力所資,每逢齋戒日,常放金光,附近來這裏祈福攘災的百姓絡繹不絕,齋戒日更是人山人海,靈驗故事不計其數。各國國王也競相供奉,因此這裏成了北天竺一個重要的佛教活動中心。"

   彗景聽完老住持的介紹,不顧身體的疲憊和不適,立即和法顯、寶雲、慧應等人前去觀看宏偉壯觀的彌勒像。他們虔誠禮拜,讚歎不已。法顯一行在彌勒寺借住幾天之後,又繼續向西南方向行進。

  越往前走,路越坎坷。羊腸小道的一邊是高達千仞的懸崖峭壁,一邊是洶湧湍急的新頭河水(印度河上游)。以前有人在懸崖上鑿石作梯,以通道路,每個石孔只能放上腳的前半截,一不小心就會一失足成千古恨。這個石梯共七百多級,據史書《九譯》記載,漢代出使西域的著名使者張騫和甘英也從未來過這裏。

  法顯他們小心翼翼,手腳並用地爬過一座山頭,還未來得及喘一口氣,就被又一個關口擋住了去路。

  原來,法顯他們的前面已經無路可走,只見一條寬約八十步的河水展現在眼前。河水撞擊懸石,卷起千堆雪花,發出陣陣轟鳴,似乎在向這幫和尚顯示它的威力。一條晃晃悠悠的繩索從河的一邊伸到對岸,很顯然,這是通向對岸的惟一方法。

  面對萬分愁悵的同夥,法顯顯得從容鎮定,他說:"現在我們呆在這裏,前不著村,後不著店,一昧發愁不頂用,退回去的路也很難走,再說我們渡沙河,越蔥嶺,爲的是求得真經,現在已瀕臨佛國,怎能由於一條河擋住去路,從而前功盡棄呢?大家動動腦子,想想辦法,看怎樣能平安地渡過河水。"

  大家你一言,我一語,最終想出了一個因地制宜的辦法,即分頭採集藤條,然後擰成比較結實的藤繩,一頭系在渡河者的腰間,另一頭編成環形系在懸空橋索的扶繩上,而且可以隨著人的前進而移動。這樣一來,渡河者多了一點安全感,新頭河天險終於通過了,法顯他們來到了烏萇國。

  烏萇國位於天竺的北端,全國都說天竺語,國內佛法十分興盛。這裏把僧人居住的地方不叫寺院,而叫僧伽藍,烏萇國內就有五百座僧伽藍。據說佛當年向北遊歷,到該國就停足不前了,至今足迹尚存。能夠親自瞻仰佛的足迹,對於法顯他們來說,就意味著真正到了佛國。他們虔誠地禮拜之後,法顯又親自測量佛的腳印。說也奇怪,不管法顯怎麽量,都比別人多出一兩寸。

  正在他疑惑不解時,身邊一位天竺老僧開了口:"這位僧客,佛的足迹很特別,有時長,有時短,全在丈量者內心對佛的虔誠程度,看來您可是一位佛的虔誠弟子了。"

  聽了這話,幾個同伴和周圍觀看的人都向法顯投去了敬佩的目光。法顯趕忙向天竺僧人表示感謝,心中暗暗敬佩佛的神力。

  接著,法顯他們又參觀了佛當年晾曬衣服的巨石以及佛度化毀壞莊稼的惡龍的地方。他們每到一處,都頂禮膜拜,虔誠之極。

  從長安出發時,法顯只計劃到天竺尋求戒律,彌補律藏在漢地傳譯的下場。可當他踏入佛國,親自目睹了幾處佛陀聖迹後,就再也不能滿足於只是帶回去幾部戒律方面的書了,他決心盡可能多的瞭解佛陀,要把佛的經歷、佛的精神帶回祖國,爲此,他不願意放棄每一處與佛有關的聖迹。慧景、道整、慧達三個人聽說那竭國有佛影,跟佛一模一樣,十分奇妙,就直赴那竭國。法顯和寶雲、慧應、僧景南下到宿阿多國。

  宿阿多國的佛法也十分繁盛,因爲佛當年修菩薩道時,在這裏發生了一個有趣的故事。據(菩薩本生矍記)所載,佛轉生爲屍毗王,仁慈寬厚,心地善良,並發願要救度一切衆生。天帝釋爲考察屍毗王是否具有善心,便遣毗首變成一隻鴿子,自己變成一隻老鷹,雙雙飛至屍毗王處,鴿子大呼救命,老鷹卻緊迫不舍。爲了救鴿子,屍毗王用刀割自己的肉喂老鷹,直至昏死。屍毗王的慈善行爲和舍己精神,博得了天帝釋的稱讚。人們知道這件事後,便起塔供養。

  法顯一行,在富麗堂皇的佛塔前面,連連膜拜,依依不捨。

  從宿阿多國向東行走五日,法顯他們來到犍陀衛國。這裏是阿育王的兒子法益的轄區,佛當年修練正果時,曾把跟睛施給一個窮困潦倒的瞎子,於是這個地方就修起金銀爲飾的佛塔。再往東走七天,法顯他們參觀了佛當年以頭施人的地方。這個國家的國名竺刹屍羅就是漢語截頭的意思,可見這個故事的影響之大。再往東走兩天,法顯他們朝拜了佛當年捐軀救餓虎的地方,並在塔前散花燒香,再三膜拜。

  之後,法顯他們又向南而行,四天後,來到弗樓沙國。這個國家有佛的飯缽,是國寶之一。以前月氏國王興兵討伐此國,征服這個國家後,月氏王篤信佛法,所以想把佛缽拿回去供養。因而舉行隆重的儀式供養佛、法、僧三寶,然後用各種寶物裝扮大象,再把佛缽放在大象背上,吃驚的是大象卻伏在地上不肯前進。後來又改用四輪大車載佛缽,用八頭大象同拉這輛車,還是拉不動。國王這才知道,自己與佛缽的機緣還未成熟,不禁深深地愧疚和惋惜。於是,國王在這裏建了座佛塔和佛寺,並留人鎮守,供奉各種物品。法顯和同伴參觀該寺時,這裏已有七百多名寺僧。中午時分,衆僧拿出佛缽和世人一起虔誠供奉,儀式完畢後,才吃中飯。到了傍晚燒香時,才把佛缽等物放回原處。

  法顯也站在寺僧的隊伍裏如法作儀,虔誠之至,並在心裏暗暗祈禱,願佛賜給他機緣,助他完成在中土弘揚佛法的大業。

  再說慧景、慧達、道整一行先去那竭國,供奉佛影、佛齒和佛骨。慧景在那裏突然生病了,道整只好留下來照看。於是,慧達一人先行回到弗樓沙國。哪知就在這時,慧應不幸在佛缽寺中去世。大家懷著萬分的悲痛,料理了他的後事。

  慧應的去世,使大家情緒頓時低落了許多。同行者病的病,走的走,身處異國的人不由得懷念起故鄉來,於是慧達、寶雲、僧景便趕忙返回秦地。

  法顯眼含熱淚,目送慧達等三人遠去後,便獨自一人向那竭國方向前進。

  法顯在沿途參觀了佛頂骨精舍。這裏的國王非常尊敬佛頂骨,爲了防止別人搶奪,便在國內挑選了八個不同姓的人,每人持一印,封印守護。清晨,八人全部來到這裏,用香汁洗手後,才開門將佛頂骨請出來供奉。國王每天都要來這裏敬禮佛骨,然後才去料理國政。居士和長者也都是天天如一地先供佛再修家事,虔誠之極。

  又要參觀,又要趕路,法顯明顯感到兩腿酸軟。但他不願意放棄朝拜佛齒塔和佛的錫杖精舍,恰好錫仗精舍附近有賣手仗的,法顯請了一根拄在手上,馬上感到輕鬆了不少。

  來到那竭國,法顯馬上找到慧景所在寺院。看到躺在床上的慧景又瘦了一圈,法顯心裏十分難過。道整小聲言道:"師兄,慧景剛服下一點草藥,睡上一覺會好點的。"

  法顯會意地點點頭,然後就一直守候在慧景床頭,在心裏默默地祈求佛主保佑,好讓慧景快點康復。不知是藥的作用,還是佛的神力,過了一個多時辰,慧景醒來了。看到法顯,他很開心,精神也好多了。

   經過三個月的療養,慧景已能外出散步了。在一個萬里無雲的日子裏,他們三人來到寺院附近的山坡上散步,法顯看了看被人們稱爲小雪山的南邊山峰說道:" 咱們已經將北天竺走得差不多了。要到中天竺去,必須翻過這小雪山。聽寺裏的僧人說,這小雪山是相對蔥嶺大雪山而言的,也是冬夏有雪,道路非常難走。再說慧景賢弟又是大病初愈,怎能承受這種磨難。"

  慧景笑著說:"師兄,沒事。我年輕,體力恢復得快。咱們大雪山都過來了,還怕什麽小雪山?"道整也在一旁說:"師兄,我體力還好,可以在路上扶著慧景走。"看到兩位朋友那麽自信,法顯說道:"如果你倆覺得可以的話,咱們就越過小雪山。"

  第二天,三人便離開那竭國,直奔小雪山而去。

  慧景決心很大,可畢竟經歷了一場大病,身體素質不如以前了。在平地上走覺得還可以,剛上到山腰就感到胸悶氣短,兩腿無力。道整和法顯輪流攙扶著他才上到山頂。可剛越過山頭,來到陰坡,一陣寒風突起,慧景終於撐不住了,只見他臉無血色,口吐白沫,雙唇發顗,萬分吃力地對法濕說:"師兄,我已經不行了,你們趕快離開,不要都死在這裏。"說完頭一歪,便永遠地離開了人世。

  法顯抱住慧景,老淚縱橫,哭號不已:"慧景啊!你的心願還沒有實現,年輕的生命怎麽能停止呢?真是功虧一簣啊!……"

  不管法顯哭得多麽悲慟,慧景還是沒有蘇醒過來。小雪山上依然寒風呼嘯,白雪皚皚。法顯和道整淚眼模糊,心如刀割。最後,他倆找到了一個避風的山崖,用積雪掩埋了慧景的屍體。"慧景賢弟,安息吧!願你的靈魂伴我們遊歷佛國,保佑我們求法成功!"法顯口中喃喃說道。

  六、遊歷中印
  法顯和道整連滾帶爬地從小雪山下來,途經羅夷國、跋那國,然後東行三日到了印度河的中下游。

  與上游陡峭的山崖相比,這裏兩岸是漫無邊際的沖積平原。法顯二人坐船渡過印度河,來到一個名叫毗荼的國家。這兒物阜民豐,一派繁榮詳和,人民也篤信佛法。當地人聽說法顯是從萬里以外的秦地遠道而來,求取佛法,他們非常驚訝和尊敬,紛紛解囊相助,並且按照佛教儀軌招待法顯和道整。這樣,法顯和道整又得到了一些川資,而後繼續向東南方向前進。一路上隨處可見各種造型奇特的佛寺,特別是朱木拿河兩岸就有二十多座寺院。這些富麗堂皇的寺院在鬱鬱蔥蔥的草木之中顯得優美莊嚴。

  越往前走,佛法愈盛。尤其是朱木拿河以西的天竺各國,所有君王都篤信佛教,供養衆僧。有時國王還脫去王冠,和各位親族及群臣,親自到各地乞食。遊方乞食後,和衆僧一樣坐在地氈上,恭恭敬敬地面對著上座,不敢坐在床座上。如來在世時,各位君王就是這樣供奉佛祖的,這種作法一直盛傳不衰。

  由摩頭羅國向南,就屬於中天竺的範圍。這裏的氣候比起北天竺,寒暑協調,沒有雪霜,國家殷盛,民風淳樸。君王治國,不用酷刑,只罰其錢,對屢教不改者,也只是砍去右手而已。舉國上下,都不飲酒,不殺生,不食蔥蒜,不養雞,不養豬,不賣肉,不賣酒,如果有違者,令其住到別處。看著這個國家,法顯不禁從心中佩服國王的英明,將國家治理得如此井井有條。

  晚上,法顯和道整住進了當地最大的舍利弗寺。這裏因爲國王敬重佛法,因此佛寺的各種供應十分周全,條件很好,戒律規矩也很嚴格。法顯剛走進寺門,就有兩個僧人迎了上來,幫他和道整拿行李,安頓之後,又替兩人打來洗腳水,塗抹腳油,送吃送喝,一切都是井井有條。最讓法顯感到奇怪的是,晚上睡覺之前,另一個僧人進來致禮後就問法顯和道整出家有多長時間,然後將他們倆人帶到不同的房子。第二天法顯發現道整住的房子條件遠不如自己的好,問寺僧後方知這裏對出家時間長的僧人特別尊重,因此所住的房子條件就好些。如此嚴格的戒律法顯還是第一次見識,他在心裏暗想,終於找到真正的佛門戒律了。

  第二天一大早,法顯和道整就起來參觀這座寺院,只見舍利弗塔和大目連、阿難塔聳立其中,綠草滿園,花香四溢。他倆恭敬禮拜,稱讚不已。

  在舍利弗寺,法顯二人住得舒服自在,可他們偉志在胸,又怎能滿足於在此享福而停滯不前呢?於是,在一個晴朗的早晨,他們辭別了舍利弗寺熱情而周到的寺僧,又朝東南方向進發。走出山門,映入眼簾的是恒河沖積而成的茫茫平原。這平原直達南海,方園四五千里,一望無垠。因此在這裏行走,相對前邊的渡沙河、越蔥嶺來說,法顯和道整簡直就覺得是一種享受。不知不覺他們倆就來到了僧伽施國。

  進入僧伽施國後,法顯二人首先參觀了該國的龍精舍和火境寺,因爲恰逢夏坐日將臨,他倆便在龍精舍結夏安居。

  夏坐結束後,法顯二人又朝東南方向行進。走了整整兩天,他倆來到了繞夷城。離城大概六七裏的恒河西岸,有一座高塔,是佛當年爲弟子們講經說法的地方,法顯的耳畔好像聽到了佛在說:"一切有爲法,如夢幻泡影,如露亦如電,應作如是觀。"這四句話是法顯早在《金剛經》中讀過的,如今親臨佛講此妙義的地方,法顯倍感親切,不禁在塔前多拜了幾拜。

  然後,法顯二人途經沙祗大國,來到拘薩羅國境內。在該國舍衛城的南面,有個祗園精舍,吸引了法顯二人。

  聽說法顯二人是從遙遠的東方來的,一位年長的僧人便十分耐心的向他們介紹這精舍的來歷。原來這精舍又叫祗樹給孤獨園。相傳古印度舍衛國有一長者名叫須達多,生平樂善好施,常以財物周濟貧弱,故得善名"給孤獨"。一天須達多長者至王舍城爲其兒子求婚,寄宿刪檀那長者家中。這位長者半夜而起,莊嚴房舍,營辦供奉,須達多異常驚奇,疑其將請國王或是有結婚大典。一問才知道,原來是要請佛來此說法。當時須達多長者信奉外道,一聞佛名,頓生驚懼。刪檀那長者便爲其詳述佛之功德。次日聞佛說法,須達多一下子心開意解,善根發現,初得正果,於是他邀請佛光臨舍衛國。佛問有無精舍,須達多說:"如見垂顧,自當營辦。"這樣,佛便接受邀請,並派弟子舍利弗隨同長者前往舍衛城,擇地選址。偌大舍衛城,僅有太子祗陀之園方廣嚴潔,可容佛僧。須達多親往議買,太子開玩笑說,若將黃金佈滿園地,就可售賣。長者便回家運金,果然是黃金鋪地。太子萬分感動,也想作一功德,便稱園中樹木根部黃金未能鋪上,所以園雖賣出,但樹仍屬己。他將園中樹木也獻給佛。於是這一園林便稱爲祗樹給孤獨園。之後園中又建立了房舍殿宇,故也稱祗園精舍。

  老僧人見法顯二人聽得津津有味,便接著說道:"世尊曾經在此住過二十五年,因此來這裏朝拜的人十分多。老僧我從小出家,就一直在此精舍,還從未見過漢地僧人來到這裏。你們可算是真正的稀客喲。"

  聽到這裏,法顯不由得想起自己六年前和志同道合者結伴遊歷佛國,可有的提前返回漢地,有的不幸中途去世,而今來到佛生前住過的地方,只有自己和道整二人,內心不禁悲傷起來。

  因爲佛當年在祗園精舍住過二十五年,因此,精舍的周圍留下了不少佛的足迹。法顯二人自然不願放棄任何一處,他們參觀了佛爲五百盲人說法使他們重見光明的得眼林和毗舍母精舍、影覆天寺、九十八僧伽藍等等。

  再往東走,就是迦維羅衛國。

  迦維羅衛國是佛的故鄉,聖迹很多,最出名的是釋迦牟尼佛的誕生處。法顯置身于佛祖當年生活過的空間,感受著佛陀當年生活的軌迹,深爲釋迦牟尼放棄太子之位和榮華富貴,甘願捨身尋求真理的精神所感到。每到一個地方,他倆都虔誠膜拜,不肯離去。

  從佛生處向東走,有個藍莫國,這裏的國王也是虔誠的佛教徒。佛滅後國王親自到佛的涅槃處,請回一份佛舍利歸國,然後造塔收藏並供奉。說來也怪,此塔旁邊有池,池中有龍,經常守護此塔,並且日夜供奉。後來這裏遭劫荒蕪,卻有群象常常來此,以鼻取水灑地,取雜花異香供奉佛塔。後來外國的一位僧人觀此情景,深受感動,便在塔旁建寺,日夜守護寶塔。置身佛國,法顯情緒高昂。他懷著十分崇敬的心情,拜謁每一處聖迹,最高興的是他們來到佛國檢校律藏的地方。

  這地方叫毗舍離城,是釋迦牟尼佛生前最後停留過的地方,釋迦牟尼佛就是離開這裏去拘屍那揭羅城涅槃的。法顯和道整心情沈重,深爲不能親自聆聽佛的教誨而可惜,但能瞻仰佛的足迹,對他們來說也是一種最好的安慰。

  忽然一座高大雄偉的白塔映入眼簾,法顯二人立即來到塔前,頂禮跪拜。就在法顯起身之際,正好發現一位身穿袈裟的老僧正在不遠處注視著自己。法顯立即雙手合十,用十分流利地天竺語與老僧打招呼,當老僧人得知法顯是東土僧人來此求法時,立刻招呼二人進屋就坐,讓一個小沙彌送來當地最好的水果招待法顯二人。法顯顧不得品嘗美味。便開門見山地問起這座白搭的來歷。

  老者說:"在佛涅槃後一百一十年的時候,毗舍離城的一些僧人遠離佛法,謬行戒律,他們在接受佈施時收受金銀財寶,做了違背佛法的十種事情,還強詞奪理,說這是遵循佛當年的教誨,並且還用佛的語言加以證實。於是長老耶舍便集合六百九十九名佛教徒辯論,最後取消謬法,宣明聖教,依照戒律,裁斷那些僧人所爲是違背佛法的。這就是佛教史上最著名的'七百結集'。爲了紀念這次結集,明確佛教戒律,特建此塔。"聽到這裏,法顯高興萬分,雙手合十接著說道:"感謝長老的耐心介紹,只是漢地尚無比較完善的戒律,望長老開恩,能賜給我們一些佛國戒律方面的典籍,以彌補漢地律藏甚少的遺憾。"

  老僧人會意地點了點頭,情緒有點激動地說:"你們不遠萬里來到佛國,爲求真經經歷磨難,實乃開天闢地之壯舉,功德無量啊!敝人深受感動,爲了使佛法能在遠處的東方發揚光大,讓漢地人民也能承蒙佛法加被,我願盡力。但是這裏佛經沒有現成的,都是師徒口耳相傳,若您不嫌麻煩,我可將所學經典,口述出來,讓這裏的小沙彌幫你記錄。"

  法顯一聽,自然非常高興。於是,長老叫來一位年輕僧人,拿來筆和貝葉作記錄。由於當時印度還沒有紙張,佛經均寫在貝葉上,然後裝訂起來,這就是"梵夾"。數日後,法顯和道整接過這些梵夾,如獲至寶,謝過寺主以後,又朝東南方向進發了。

  法顯和道整懷著從未有過的滿足感,繼續尋找、朝拜佛陀的聖迹。他們來到摩竭提國,這裏的佛教聖地有十七處之多,法顯一一拜訪,最使他難忘的是釋迦牟尼佛爲尋求人生的真諦,在伽耶城苦修六年,之後在該城北四裏處的貝多樹下終於成道的地方。

  法顯虔誠禮拜之後,還特意揀起樹下的貝樹葉子,他祈求佛祖保佑自己早成正果,更祈禱佛祖能成全他的佛國之行,進而使漢地人民也能圓滿承接佛法之甘露。隨後他們二人又朝拜了佛轉法輪處等地。法顯去天竺國,本來爲了尋求戒律,可佛國幾乎走完,只得到了些感觀上的東西和極少的佛經,爲了彌補遺憾,法顯又返回摩竭提國的巴連弗城,在這裏的摩訶衍僧伽藍得到一部律經,這就是《摩訶僧祗律》,由於這裏還有許多師徒相傳的經典,法顯一時難以掌握,便在此住了下來。通過三年的學習,法顯不僅得到了《薩婆多衆律》、《雜阿毗曇心論》、《阿含經》、《方等般泥洹經》、《摩訶僧祗阿毗曇》等諸多經典,而且爲後來回國後的佛經翻譯工作打下了牢固的梵文基礎。

  道整和法顯一起學習梵語,抄寫佛經,看到佛經已經抄完,便告訴法顯說他來到佛國後,看見這裏沙門法則井井有條,衆僧威儀令人肅然起敬,感慨秦地衆僧戒律殘缺,發誓從今以後直到成佛都不願離開這塊佛教聖地,從而使日後不再降生遠離佛國的邊地,所以留在中印度不再回國。

  法顯看著道整,心中感慨萬千,臉上的表情也隨之變化。他不由得回想自己的求法同門數十人,可走的走,死的死,連道整這位和自己相伴時間最長的惟一知己,也要離開。這怎能不讓法顯潸然淚下呢。

  過了一會兒,法顯語重心長地說:"道整賢弟,你和其他幾位弟兄爲了助我親赴佛國尋求律典,盡了最大的力,數十年來,你爲此風餐露宿,曆盡艱險。從感情上說,我不願離開你,咱們在此共同修法以求正果,何嘗不可。可當初我決心要使戒律流通於漢地,現在我們已經獲得這些朝思暮想的經典,不帶回故國,有違初衷。再說也對不起慧應和慧景的在天之靈啊。"聽到這裏,道整也眼圈發紅,哽咽著說:"既然師兄心意已決,我只求佛主保佑師兄,一路順利了。"第二天一大早,法顯在道整的戀戀不捨中,背負佛經,獨自一人,沿著恒河之水順流而下。

七、遊師子國
  在印度大陸的東海岸邊,有一個國家叫多摩梨帝國(即今加爾各達一帶)。
這兒氣候潮濕,物産豐富,土地富饒,人民豐衣足食。佛法也十分興盛,光僧伽藍就有二十四座之多,每個寺院都有許多僧人居住,香火也很旺盛。對待千里迢迢來這求法的法顯大師,寺僧們非常崇敬,而且熱情備至,無論是在生活上,還是在事業上均給他以盡可能的幫助。法顯在此除對原來所得到的經典進行認真整理之外,還收集到其他一些經典和各種佛、菩薩的畫像。由於許多經典和畫像都是獨一無二的孤本,法顯只得親自抄寫和臨摹,法顯的繪畫技藝也因此而大有長進。這樣,法顯在此又住了兩年。

  一天,有一艘商船要去師子國(即今斯里蘭卡)。法顯早就聽說過那裏佛教發達,高僧輩出,勝迹遍地,經典極多,所以他也非常想親身巡禮一次。於是,他馬上與船主協商妥當,便攜帶從印度大陸搜集而來的經典和佛像,登上了商船。

  起錨之後,船借季風之勢,一直朝西南方向航行。法顯從小生活在內陸,從未見過大海,當船離開碼頭駛入大海之後,法濕站在船頭,情緒極爲高漲。他想,接納百川,不拒細流,然後才有這一望無際的大海。佛法亦如大海,自己雖然歷經艱辛獲得了這些佛典、佛像,可是比起佛國法海來說,這只是一支細小的溪流,他情不自禁慨歎起個人力量的微薄。他默默發誓,一定不能讓這支細流在半途上乾涸,而要爲漢地佛法大海的形成,作出自己的貢獻。

  經過十四個日夜的航行,法顯來到師子國。這是一個風景迷人,氣候溫潤的島國,而且它四周還有許多大大小小的小島環繞著。更讓法顯感到新奇的是,這裏沒有四季分別,人們可以根據自己的意願播種各種作物,不像家鄉有固定的收穫和播種的時節。在當地人的指引下,法顯來到一座寺院,這裏人稱之爲無畏山僧伽藍。聽寺益介紹說,這座僧伽藍是爲了紀念佛來此度化惡龍而修建的,寺旁有一座高四十尺的大塔,就是在佛當年度化惡龍時踩過的腳印上修建的。法顯來到塔下,只見塔身用金銀鑲嵌,衆寶裝飾,其氣勢絕不亞于佛國的名寺。寺中有一個有玉雕成的佛像,有二丈多高,全身七寶炎光,威嚴無比,右手掌中那一顆寶珠,在太陽的照射下熠熠發光,更增加了幾分華貴與莊嚴。

  法顯離開漢地已經有十多年了,無論是體力還是精力都不能和剛到天竺時相比,法顯明顯地感覺自己老了。這也難怪,數十年來,法顯四處奔波,艱難無比,饑一頓飽一頓的生活,怎能不使身體受到損傷,更何況法顯已是七十歲的老人了。

  來到師子國後,法顯經常被一種無名的孤寂所折磨,特別是晚上,這種感覺更加明顯,使他難以安睡,可身邊只有一盞孤燈相伴。以前朋友,業已離散。所接觸的人都是素不相識的異國人,舉目四望,山川草木也沒有一處是熟悉的。

  這天,法顯起來得非常早,他在自己落腳的寺院裏漫步。心裏琢磨:"這時,長安該是數九寒天了,可這裏雖然穿著單衣還暖暖的,什麽時候才能回到那個四季分明的國度呢?離開長安這麽多年了,不知那裏發生了什麽變化,長安的佛教事業發展如何,……"

  走著,想著。法顯的思緒已經完全回到了遙遠的北方故國。不經意間,他已來到玉佛像前,突然看見一位商人用一白色絹扇供養佛像。法顯倍感親切,由於這絹扇只有家鄉晉地才出產。想想自己流浪在外十幾年,現在獨自一人,不知什麽時候能到家看到自己家鄉的東西,法顯不禁心中悲涼,淚珠滑落下來。可上前尋問,才知這把絹扇是從天竺輾轉而來。這更增加了法顯的鄉愁,因爲這說明,師子國與漢地的來往非常少。面對茫茫大海,法顯只能翹首以盼,等待回歸的船隻。

  與此同時,法顯繼續朝拜這裏的佛教聖地,尋找有關戒律方面的經典。
離王宮不遠處,有一精舍,它是專爲供奉佛齒而興建的。這佛齒是師子國的國寶,向來爲世界所矚目。至今佛牙仍然安置在斯里蘭卡中部第一大城市--坎迪市的佛牙寺。

  法顯來到佛牙寺,只見供奉佛齒的精舍,七寶裝飾,金碧輝煌。法顯如法禮拜之後,便和一位年長的寺僧攀談起來。老者聽說法顯是從遙遠的東土漢地而來,更加熱情了。他敬佩法顯捨身求法的精神,便開口說道:"我是這裏的主持,還從未見過東土漢地的僧人,您讓我開了眼界。不知大師有何相求,我會盡力幫助的。"法顯合十致禮,說道:"長老,貴寺莊嚴無比,富麗堂皇。足見師子國人民信仰之虔誠,您是否能詳細講給貧僧聽聽。"

  老住持不無自豪地說道: "是啊,師子國自建立以來,從沒有饑荒戰亂。上到國王,下到百姓,個個篤信佛法。寺院裏珍藏很多稀世之物,特別是摩尼寶珠,更是無價之寶,比王宮所藏還要豐厚。有一次,國王來到敝寺庫裏參觀,見摩尼珠即生貪念,欲奪取之。三日之後,方悟自己貪心太大,就馬上來到寺中,反省自己的過錯,並在佛前發誓:'願僧人建立制度,從此以後,不要讓國王進入寺庫觀看;比丘出家四十年後方可入庫參觀。'從此,居士、長者、商人紛紛前來供奉,使敝寺聲望更高。法顯大師您不遠萬里,來到這兒,不想親自目睹一下這裏的寶物嗎?"

  法顯當然求之不得,便隨著老住持參觀了佛齒寺的寺寶。他情不自禁地讚歎道:"如此精美的寶珠,貧僧還從未見過,我要把自己親眼看到的這些,介紹給自己的國人,讓他們瞭解這裏的一切。"老住持接過話題說道:"大師爲了尋求佛法,吃了那麽多苦,實乃佛門之壯舉,今天來到這裏,就是敝寺的造化,所以送上兩粒寶珠,以表老僧的敬佩之心,還望大師笑納。"法顯萬萬沒有想到,從未見面的老住持會如此大方,便急忙說道:"法顯不敢有此奢望,能一飽眼福就三生有幸了。"

  老住持態度堅決地說:"佛門本一家,大師不必客氣,再說我送你兩粒的意思是,一顆歸你,可在你非常困難時,解決燃眉之急。另一顆讓你帶回去,讓遙遠的東方漢地人,也清楚大海裏有個師子國,那裏有個佛齒寺就行了。"

  恭敬不如從命,法顯收下了寶珠。

  時光如逝,才廣眨眼工夫,已經過了好幾個月。聽佛齒寺的老住持說,近日有迎奉佛齒大典。三月十五日,法顯大師隨著衆僧來到城中的佛齒精舍,參加佛齒迎奉大典。僧人們拿出佛齒,置於車上。此車用七寶裝飾,美麗無匹。衆僧跟在後面,邊走邊念誦佛經。隊伍的前排有一頭大象,上面騎著一個人,身穿國王的衣服,可他不是國王。兩旁的僧俗四衆,情緒高昂,紛紛向中間投來鮮花和彩帶,並跟著誦經隊伍向前移動。

  象背上的人忽然在一陣猛烈的鼓聲之後,大聲呼道:"菩薩曾修苦行,不惜以身命佈施,抛棄嬌妻幼子,將己眼施給盲人,割與己肉喂鷹以救鴿子之命,捨身母虎,而使幼虎不失去母愛。如是種種苦行,救度衆生,故而證得佛果。成佛在世,四十五年,說法教化,令不安者安,不度者度,衆生緣盡,乃人涅槃。涅槃以來,一千四百九十七年,衆生長悲,十日之後,佛齒當出,至無畏山精舍。國內道俗欲植福者,處處平治道路,嚴飾巷陌,興辦衆花異香、供養之具。"
騎象人說完,衆人譁然。

  十日後,佛齒乃出。法顯跟著僧俗人流瞻仰佛齒,他除了虔誠地禮拜之外,還在心裏默默祈禱能保佑自己回歸順利。

  光陰荏苒,法顯在師子國一住就是兩年。在此期間,他除拜訪了師子國各個寺廟,瞭解這裏的風土人情外,不忘尋求佛典的使命,終於求得《彌沙塞律藏本》、《長阿含》、《雜阿含》和一部《雜藏》,這些都是漢地所沒有的。

  八、返國譯經
  在師子國得到上面所說的經典後,法顯聽說近日有一條商船要向東土方向航行,因此,他將從天竺得來的經像和新得到的佛典打點在一起,登上了商船。

  這條船是開往耶婆提(今印度尼西亞的蘇門答臘,或謂爪哇)的,船上共有二百餘人,這在當時而言,已是大船了。爲了防止意外,大船後還系了一條小船。開始兩天,在季風的幫助下,船行如飛。法顯心情舒暢,因爲他終於踏上了歸程。

  法顯坐在甲板上,擡眼望去,海天一色,蔚藍一片。不時飛過的海鳥,發出歡快的叫聲。法顯心想:人如果像鳥一樣,長上翅膀該多好,這樣自己就能快點回到那個朝思暮想的國度。

  第三天,大風驟起,臣浪滔天。商船隨著波濤上下顛簸,左右搖晃。忽然"咚"的一聲之後,喧嘩聲四起,人們驚恐萬分,緊接著船身後部的幾個人大喊:"船漏了!"繼而海水湧了進來。

  幾個最先發現進水的人,趕快跳進大船後的小船。其他人也蜂湧而至,幾個偏離方向的跳船者不幸掉進海裏,隨即被浪花吞沒。小船上的人怕人多了不好逃命,便割斷連接大船的繩子,兩隻船瞬間被海浪隔得很遠。船老大見勢不妙,大聲嘶叫道:"船觸礁了!要命的,就趕快把自己帶的笨重物品抛下去,若不這樣,大家將同歸於盡!"聽到喊聲,人們紛紛朝大海抛棄自己的東西。

  法顯也將自己攜帶的澡罐和用來防身的器物扔向大海。只剩下裝滿佛典的箱子了,法顯不甘心抛棄,又怕死裏逃生的人過來強行抛棄,便一心稱念觀世音菩薩的聖號,呼喚已經歸命的同伴慧景、慧應的名字,祈求保佑。法顯心中默念:"南無觀世音菩薩,我千辛萬苦求得佛法,願威神歸位,使我和這些佛典能平安到達目的地。慧景、慧應賢弟,當年你們助我西行,後來爲此獻出了生命,現在我們已經獲得聖典,求二位賢弟在冥冥之中助我回歸順利,從而使佛法能在咱們漢地發揚光大。"不知是船上重量的突減,還是法顯的祈求顯靈,船最終被水手暫時堵住了漏洞,法顯攜帶的佛經、佛像保住了。

  大風持續刮了十三個晝夜,最後將船刮到一個島上。退潮之後,水手修補了漏洞,商船又繼續前進了。聽船上的人說,海上的強盜很多,萬一遇上了,就沒有了生命安全。大海漫無邊際,分不清東西南北。晴天時,船以日月星辰來分辨方向;陰雨天時,船隨浪漂,只有等天晴後,才撥正方向繼續前進。萬一觸上暗礁,大家就沒有活路了。

  這樣一直航行了九十多天,才到了耶婆提國。這個國家崇信外道,尤其是婆羅門教更爲興盛,但佛法卻根本談不上。

  法顯在耶婆提國住了下來,以等候去往東土的順船。五個月後,終於盼來了一艘可以乘坐的商船。此船的大小和上一條船大小差不多,乘客也有二百多人。船上備有五十天的口糧,四月十六日正式出發。

  商船朝著廣州方向航行,一個多月後的一天夜裏,忽然下起暴雨。狂風怒濤幾乎要將船掀翻,乘客們十分惶恐,而法顯則虔誠稱念觀音聖號,祈求保佑。天亮後,幾個婆羅門在一旁議論:"坐此沙門,才使我們受此大難,應當將這個不吉利的老傢夥扔到海裏,我們不能因爲他而遭到厄運。"說著他們便準備動手。

  法顯身旁的一位居士說:"你要扔他,那把我也扔下去吧!要不就把我殺了。你要是把這個和尚扔了,我到了漢地就向國王告你。漢地國王敬信佛法,十分尊重和尚。"聽了這幾句話,那幾個人十分害怕,因此,他們也沒有把法顯扔下去了。

   此後天氣一直不好,舵手無法看清方向,耽擱了許多時間。預計最多只有五十天的航程,可航行了七十天後,還不見商船靠岸。船上的乾糧和淡水沒有了,大家只能喝海水,吃海草維持生命。舵手千方百計來調整方向,企圖朝西北方向行進,以尋找海岸。

  幾—究竟船漂到了什麽地方,至今沒有定論。1971年,墨西哥史學家蘇裏士認爲,中國東晉高僧法顯爲發現美洲的第一人,並以古代刻石爲據,說明法顯當時乘船漂泊到了美洲,登陸的地點是墨西哥的阿卡布吉港。此後又有許多人著書立說,證明法顯的確航行到了美洲。不過我們這裏還是按傳統的觀點繼續講述法顯的事迹。

  且說法顯一行又經過十二個晝夜的航行,最後找到了陸地,商船如獲救星,馬上靠岸抛錨。上岸後,法顯心裏才稍微安定了下來。這天他突然發現有一種叫作藜藿菜植物,不禁喜出望外,因爲他據此可以知道自己終於回到了漢地。同行的人有的說還未到達廣州,有的說已經過了廣州,法顯也不知道。想打聽一下,又找不到個人影。於是他們便坐上小船進入海灣,想找人清楚到底來到什麽地方。

  找到兩個獵人,法顯簡單地自我介紹後,說明情況。獵人十分熱情地告訴法顯,這裏是青州長廣郡(在今山東省即墨縣西南)的牢山(今嶗山)南岸。

  長廣郡太守李嶷,篤信佛法,聽說有和尚拿著佛經佛像乘船渡海而來,馬上帶人來到海邊,迎接經像回郡。船上其他人從牢山附近買了一些路上所需物資後,便向揚州方向去了。法顯則被青州刺史劉道憐邀往彭城(今江蘇徐州)。

  法顯在彭城期間,得到了十分周到的照顧,怎奈年事已高,身體一時還恢復不了。因爲身體不適,法顯躺在床上的時間相對多了,可那紛繁的思緒卻並不因爲軀體的躺倒而停息。他思念朋友,呼喚著早已離開人世的慧景、慧應的名字,又爲得不到道整的消息而痛心。他想起自己當年從長安出發時,一行五人,而今孤苦伶仃,形影柑吊。他多麽想回到長安,看望一下昔日的師長,親自看看長安的變化,儘早開始翻譯帶回來的經典。

  這一天,刺史劉道憐親自前來看望法顯,十分誠懇地說道:"大師爲了發揚聖教,吃了那麽多苦,受了那麽多罪,現在已如願以償。劉某懇請大師留在彭城,享一享清福,安度您的晚年吧!"法顯合十致禮,口中說道:"刺史的一片盛情,貧僧萬分感激。只是重任在前,時不待我!貧僧還想在有生之年,將所求經典翻譯出來,填補漢地佛門之律儀與戒規,彌補昔日之不足,讓無上佛法在腳下的這片土地上發揚光大。"

  "大師的宏願實讓劉某感動,只是您的身體還未恢復,一旦大師的身體好轉,劉某一定竭盡全力地幫助大師完成心願。"

  雖然刺史劉道憐嘴上答應得痛快,無奈這裏難以找到譯經方面的得力助手。法顯便在身體好轉後離開青州,南下到當時的都城建康(今江蘇南京)。

  在法顯南下的同時,一位天竺僧人佛陀拔陀羅也來到了建康,住在城內的道場寺。東晉義熙九年(413)秋天,法顯到達建康。剛一落腳,就被當時提倡譯經的江南大師慧遠迎請到道場寺。說來也巧,當年在張掖加盟法顯求經行列的寶雲,也輾轉來到道場寺。法顯在佛陀拔陀羅和寶雲的幫助下,馬上開始譯經,幾年間便陸陸續續譯出:

  《摩訶僧祗律》四十卷。此爲印度大衆部所傳持的戒律,譯出成爲中國律學經典之一。

  《大般泥洹經》六卷。此爲大乘《涅槃經》的初譯。

  《雜阿毗曇心》十三卷。此爲印度佛教著作之一,與南朝宋僧伽跋摩等譯《雜阿毗曇心論》爲同本異譯。

  《僧祗比丘戒本》一卷。

  《雜藏經》一卷。此經與《鬼問目連經》(後漢安世高譯)、《餓鬼報應經》爲同本異譯,但文理稍別。

  《方等泥洹經》三卷。

  以上共六部六十三卷,譯文十分簡樸,十分傳真,別具一格。

  與此同時,法顯還寫了一本《佛國記》,著錄了自己從長安出發到返回漢地的十五年間所遊歷的近三十個國家的所見所聞,其內容不僅有佛教的分佈與流傳,而且還包括西域、中亞、南亞、東南亞各國的政治、經濟、軍事、文化、地理、交通、風土人情等許多方面,其影響大大超出了佛教範圍,成爲中西文化交流史上的一顆明珠,受到世界各國的普遍重視,現已翻譯成英、法、日、德等多種文字,被列爲世界文化著作之一。

從開始譯經以來,法顯深深感到力不從心,和時間的寶貴,因此他全身心地投入工作中,不分晝夜地幹。可歲月卻毫不留情,轉眼間,他已是八十多歲的高齡了,雖說勇氣猶在,熱心不減,但畢竟精力衰退,行動日益不便。弟子們都非常擔心,法顯自己更是心急如焚,看著那曆盡艱辛從西天取回的經典尚未譯完,他恨不得再年輕十歲。但法顯終究是虔誠的佛教徒,他知道緣法定數是不可違逆的。隨著時間的流逝,他越來越感到自己今生的因緣就要盡了。

  恰在這時,東晉王朝內部發生了動蕩,一場改朝換代的戰亂一觸即發,建康城人心慌慌,許多人都紛紛逃離京師。法顯的譯經事業正在緊張地進行,但是局動蕩,日甚一日,弟子們只好勸法顯離開這裏。法顯本來就對京城鬧市不感興趣,尤其是飽經風霜之後、往生他土之前,他更喜歡清淨自守,與佛典爲伴,淡泊度日,遠離塵囂,何況這時京師形勢又如此險惡,於是,他與弟子們商量決定,前往當時局勢比較安定的荊州。逆江而上,一路艱辛,法顯等人終於來到了荊州,住進了江陵的辛寺。這裏的房舍並不太多,寺域也不很大,但青草遍地,奇花處處,古樹蔥郁,溪水環繞,景色秀美迷人。法顯十分喜歡這裏,不禁長長地舒了一口氣。可梵夾尚未打開,法顯的身體卻一天不如一天。南朝宋景平元年(423),一代大師終於在江陵辛寺跌坐而寂,終年八十六歲。

  法顯從印度帶回的梵本佛典《長阿含經》、《雜阿含經》、《彌沙塞律》和《薩婆多律抄》等約近百卷,都未來得及翻譯,其中大部分後來又由他人翻譯成漢語,也算是對法顯在天之靈的慰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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