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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8年12月4日星期四

蒙古諸部落的發展

第六章 元朝多民族統一國家的建立

第一節 蒙古部落的發展和國家的建立


  早在唐朝統治時期,有關蒙古部落的活動,就已在漢族的文獻裏有了紀錄。《舊唐書》和《新唐書》裏,都記載着俱輪泊(呼倫湖)和望建河(額爾古納河)東南 ①,居住着蒙兀部。人們把她看作是屬于室韋的部落。波斯史家拉施德的《集史》中也記載蒙古最早的居地是額幾古納昆,昆的意思是“山崖”。

  八四○年,統治着北方草原的回鹘汗國,被黠戛斯攻滅。回鹘部民被迫向天山南北一帶遷徙。大約在稍後的一段時間裏,居住在額爾古納河附近的一些蒙古部落便逐漸向西,遷移到原屬回鹘統治的廣闊草場,直到怯綠連(克魯倫)河、斡難(鄂嫩)河和土兀刺(土拉)河三河的發源地不兒罕山(大肯特山)一帶。此後,蒙古各部落即在西起三河之源,東至呼淪貝爾地帶的廣闊草原上遊牧。

  遼朝統治時期,塔塔兒(鞑靼)成爲草原上強大的部落,并進而組成了部落聯盟,構成遼朝的強大威脅。蒙古部落也受到塔塔兒的壓迫。金朝統治時期,蒙古各部落才逐漸有了較快的發展。著名的成吉思汗在一二○六年建立了蒙古國家。


(一)蒙古諸部落的發展


  一、孛兒隻廳和答兒列廳部落

  

  《元朝秘史》中保存着豐富的曆史傳說,說到一隻受天命而生的蒼色的狼和一隻慘白色的鹿,來到鄂嫩河源不兒罕山下,生子名巴塔赤罕。這個傳說顯然和契丹族關于男子乘白馬、女子駕青牛在木葉山下生子的傳說一樣,反映着以狼和鹿作爲崇拜象征的兩個部落或氏族生育了蒙古各部落的共同的男祖先。它隻是蒙古部落遷到不兒罕山時期的一段記憶。

  古代蒙古人中,流傳着巴塔赤罕以來曆代祖先的譜系,作爲他們所屬氏族的由來,以及兄弟氏族之間的血緣關系的證據。據說:巴塔赤罕傳九世至脫羅豁勒真,生二子:都蛙鎖豁兒和朵奔蔑兒幹(蔑兒幹,男子稱号,意爲善射者)。朵奔蔑兒幹擄掠豁裏秃馬惕的女子阿闌豁阿(豁阿,女子稱号,意爲美女)爲妻,生二子。朵奔死後,阿闌豁阿又生三子:不忽合塔占、不合秃撤勒隻和孝端察兒。不忽合塔吉的子孫組成爲合答斤部,不合秃撒勒隻的子孫組成爲散隻兀部,孛端察兒的子孫組成爲孛兒隻斤部。這三個部落逐漸發展爲較強大的部落。

  《元史·太祖紀》、《元朝秘史》和《集史》(第一卷,第二冊)所記載的傳說是:阿闌豁阿在朵奔死後,夢白光化爲金神來到卧榻,生李端察兒。孛端察兒的子孫繁衍爲日益衆多的氏族和部落。孛端察兒的嫡子合必赤,生蔑年土敦。蔑年生七子,繁衍爲七個部落。蔑年的長子合赤曲魯克生于海都。海都的長子怕升豁兒的子孫組成爲乞顔部,次于察刺孩的子孫組成爲泰赤烏部。乞顔部和泰赤烏部又逐漸發展成爲孛兒隻斤諸部落中的兩個強大的部落。

  保存在人們記憶中的這些關于各部落的起源和發展的過程,大緻相當于遼朝統治時期。這些傳說和記憶也提供了關于蒙古氏族部落組織的一個大概的輪廓。(一)各部落來源于一個共同的男祖先巴塔赤罕或共同的女祖先阿闌豁阿。爲數衆多、名稱不一的諸部落是由于氏族(斡學黑)繁衍而逐漸形成。舊氏族中可以分出新的氏族。氏族也可繁衍成爲部落。(二)各個氏族、部落依據譜系的記憶,牢固地保持着他們之間的血緣關系,并且表明了成員的輩分。(三)源出于共同祖先的氏族、部落之間禁止通婚。妻子必須是其他部落的成員。(四)爲了保持血緣的純潔,血緣有疑問的人在氏族中要遭到歧視甚至驅逐,他們的子孫另組成新的氏族。孝端察兒擄掠了兀良合部的一個孕婦爲妻,生子名劄隻刺歹。他的子孫另組成爲劄答闌氏(意爲外姓人)。(五)各部落之間主要依靠血緣關系的紐帶以保持相互間的聯系,但還沒有形成部落間的聯盟。

  《元朝秘史》中記錄的這一時期的曆史傳說,還反映了以下的一些現象:(一)在古老的氏族組織中已經出現了父權制的家庭和私有财産。朵奔的父母一家擁有兩匹駿馬,一名家僮。朵奔和妻子阿闌豁阿死後,他們所擁有的牲畜,被四個兒子分作四份(忽必)繼承,而排斥了第五子孛端察兒。(二)随着私有财産的出現,在氏族和部落成員中不可避免地發生了貧富的分化,有了富人和窮人,并且出現了受別人役使的家僮。朵奔不僅家中有家僮,他自己還用一條鹿腿換來一個鄰部窮人的孩童,帶回家來役使。(三)出現了對外擄掠。孛端察兒兄弟五人在統格黎河邊遇到一個“無個頭腦管束,大小都一般”的更爲原始的氏族,便把這個氏族擄掠來做爲“使喚的人口”,并且擄奪了他門的馬群和食物。擄掠婦女更是常見的現象。(四)氏族、部落中還逐漸形成了部落顯貴“那顔”。他們在部落中享有聲威,并且擁有自己的财富,日益居于一般氏族部落成員之上。

  蒙古孛兒隻斤系氏族、部落的發展特征,一方面表明血緣關系的紐帶仍把氏族、部落的成員緊密地聯接在一起。另一方面也表明,随着家庭私有制的确立,部落中形成了特權的顯貴,出現了被役使的家僮,并且湧入了擄掠而來的外族人。這就不能不使古老的氏族部落組織不斷地受到沖擊。

  蒙古巴塔赤罕——孝兒隻斤系諸部落西遷到三河源頭以後,仍有一些蒙古部落居住在額爾古納河一帶。他們世代保持着對他們共同的男祖先奴古思的記憶,并且傳說他曾在額爾古納山中采礦煉鐵。這些蒙古部落統被稱爲答兒列斤。他們的子孫分別組成爲兀良合、弘吉刺等部落。弘吉刺繁衍爲衆多的氏族和部落。在捕魚兒海(貝爾湖)一帶的草原上遊牧。他們和孛兒隻斤系諸部落出自不同的祖先,因而可以互通婚煙。

  

  二、蒙古周鄰諸部落

  

  在廣闊的蒙古草原上,還居住着一些強大的遊牧部落。

  塔塔兒蒙古的東鄰是強大的塔塔兒。塔塔兒名稱最早見于唐開元二十年(七三二年)所立的突厥文《阙特勤碑》,碑中稱爲“三十姓塔塔兒”。他們先後被突厥、回鹘所役屬。回鹘破滅,塔塔兒崛興,漢文史籍中常見有“達怛”、“達旦”、“達靼”、“鞑靼”各種音譯。《遼史》中作“阻蔔”,《金史》作“阻■”。遼、金之際,已是六個邵落組成的部落聯盟,占據看呼倫、貝爾兩湖一帶的廣大草原。塔塔兒力量的強大和聲名的顯赫,甚至使得其他一些部落也往往自稱爲或者被人看作是塔塔兒人(鞑靼)。蒙古在遼、金史籍中譯作“萌古”或“萌骨”。南宋人則把蒙古草原上的遊牧民泛稱作“鞑靼”而又區分爲黑鞑靼、白鞑靼、生鞑靼三種,蒙古被稱爲黑鞑靼。但在蒙古興起的過程中,塔塔兒恰恰是她的最強大的勁敵。

  克烈 蒙古西面的克烈部,也是由六個部落組成的強大聯盟。他們遊牧在土拉河和斡耳寒(鄂爾渾)河流域。克烈和蒙古孛兒隻斤部的牧地緊相聯接,是關系密切的近鄰。

  乃蠻 克烈部牧地以西,直到阿爾泰山的廣闊地帶,是乃蠻部的牧地。乃蠻已經建立起更爲發展的部落聯盟,并任用畏兀兒族官員來維護乃蠻貴族的統治。乃蠻已使用回鹘(畏兀兒)文字記事。他們同克烈部都信奉西方傳來的景教,是文化最爲發達的遊牧部落。

  蔑兒乞 蒙古牧地以北,從鄂爾渾河到薛靈哥(色楞格)河流域,居住着蔑兒乞人,是四個部落的聯合體。遼、金之際,正在迅速地發展壯大。

  庫蘇古爾湖以西和以北居住着斡亦刺人,他們同蔑兒乞人一樣,是介于草原遊牧民和森林狩獵民之間的部民。十二世紀時,在蒙古草原争雄的各部中是重要的部落。

  汪古部住居在陰山以北,他們自稱是沙陀突厥人的後裔。金朝利用他們守護邊壕。

  處在蒙古的東、西和北部的這些強大的部落或部落聯盟,社會發展的水準和實際力量大都超過了蒙古。更南則是強大的金朝。隻有北部昂哥刺(安加拉)河和謙河(葉尼塞河)流域的乞兒吉思(黠戛斯)已經衰落下去。貝加爾湖周圍森林地帶的不裏牙惕、伯嶽吾、豁裏、秃馬惕和巴兒忽等部落還處在較蒙古更爲原始的狀态。

  十二世紀初金朝建國時,分散的蒙古諸部落就在這樣一個曆史環境裏,在強大的鄰人包圍中向前發展。

  

  三、蒙古與塔塔兒的鬥争

  

  依據拉施德記錄的蒙古傳說,孛兒隻斤部的海都曾經擊潰了克魯倫河流域的紮刺兒部。海都孫屯必乃時,蒙古孛兒隻斤諸部落已經有了很大的發展,逐漸形成了松散的部落聯合。乞顔部長合不勒(屯必乃子)被推選爲諸部落的共同領袖,開始采用汗的稱号,傳說合不勒汗曾經朝見過金朝的皇帝,并殺死追捕他的金朝使臣。這大約是金朝初年的事。

  這時,松散的部落聯合的汗,是由部落成員大會(忽裏勒台)推舉産生。汗并不限定選自某一部落或家庭,但汗有權提出繼任的候選者。合不勒以後的汗是泰赤烏部的俺巴孩。還在合不勒時,蒙古與塔塔兒長期争戰,合不勒曾經殺死塔塔兒的一名巫師,塔塔兒起兵複仇,進攻蒙占。當俺巴孩汗去呼倫貝爾地帶送女兒出嫁的途中,塔塔兒捕捉了俺已孩并把他押送金朝處死。蒙占與塔塔兒間爲血族複仇而開展的鬥争更加尖銳了。

  俺巴孩被捕時,遣發他的随從回來,指定由他的兒子合答安或者合不勒子忽圖刺爲汗。忽圖刺被選爲汗,率衆誓師,決意向塔塔兒和金朝複仇。忽圖刺汗和合答安等率領蒙占部衆頑強地同塔塔兒先後進行了十三次戰鬥。金鑰和南宋的文獻裏從一一三五年到一一四七年的十二年間,也不斷載有“萌占斯擾邊”,與金朔作戰的紀事。一一三八年,蒙古兵曾在金上京以北打敗金兵。金熙宗派出完顔希尹,完顔宗磐等重臣率領大兵阻擋了蒙古兵的南下(《完顔希尹神道碑》)。蒙古兵在擄掠了一些村寨後便退轉了回來。

  在當時的蒙古社會裏,勇于爲部落複仇,勇于作戰的人是受到敬重的。忽圖刺以他的英勇行動博得了廣泛的稱譽,草原上流傳着對他的贊頌:“他的洪亮的聲音,好象空谷的雷鳴,強勁的雙手,好象厚重的熊爪;把人來折成兩截,就好象折筋一般”(拉施德《集史》第一卷第二冊)。一一六二年,忽圖刺兄把兒壇之子也速該,随從忽圖刺去和塔塔兒作戰,俘虜了一個叫做帖木真的塔塔兒人。爲了紀念這次戰鬥的勝利,也速該爲他剛出生的兒子取名叫帖木真(或譯鐵木真)。他就是後來刨建了蒙古國家的成吉思汗。

  

  四、蒙古社會的發展

  

  十至十三世紀,蒙古草原諸部社會生産力的發展是不平衡的。一些長期以來與遼、金及畏兀兒毗鄰的部落,在先進文化的影響下,生産力的發展較高。蒙古諸部落從狩獵民轉化爲草原遊牧民的時間較短,他們在畜牧業方面生産水平還比較低,狩獵經濟的作用還很明顯。

  遼朝對蒙古地區的直接統治,對草原諸部社會的發展無疑帶來了很大的影響。海拉爾地區、克魯倫河流域等地都是遼移民和屯軍戍守的地方,遼在這室興修了城市,發展了農業。草原諸部與遼朝保持着密切的臣屬關系。通過市易,諸部以牛羊馬駝和毳罽等物與遼進行交換,絡繹不絕。蒙古部(萌古部)開始與遼發生了朝貢關系。金朝與草原諸部繼續保持密切的貢賜交換。由于金朝對契丹人的鎮壓與歧視,不少契丹人逃亡到了草地。金朝廢行鐵錢,大量鐵錢北流入草原諸部,鐵制生産工具和武器的使用逐漸普遍。這些都對諸部落的社會發展起了促進作用。

  畜牧是蒙古人取得生活資料的主要來源。牲畜包括羊、牛和馬。牛、羊的肉與牛、馬的奶和奶制品是主要的食物,皮可制衣服,毛可制成氈毯與繩線,是制作氈帳的主要材料。馬作爲主要的交通工具而特別受到珍視,非大宴會不殺馬。牛也用來拉車。大車用前後兩組各十一頭牛并排拉動。貴族的大車上可以載運不需拆卸的帳幕。每一個氏族都有大緻固定的地域,牧民們每午冬夏,沿着習慣形成的路線在牧地間遷移。由于畜牧業的水平還比較低,而且極不穩定,因此狩獵仍然在經濟生活中占有重要的地位。冬獵是以部族爲單位聯合舉行的。奶制品和皮毛加工都還是家庭手工業。但已出現了專業的鐵匠、木匠和弓匠。由于自然經濟占統治地位,在部族内部幾乎不存在商業交換,與鄰境的交換經由西域商人進行。部落首領也通過入貢的方式保持同中原王朝的交換關系。分工與交換的發展使社會财富逐漸集中到一些有權勢的貴族手裏。對财貨、奴隸的貪欲大大地刺激了部落間的掠奪戰争。

  蒙古父權制的氏族部落組織,在内部不斷分化和與鄰族的鬥争中,逐漸地有了發展。在成吉思汗出生前後,蒙古的氏族部落組織中,呈現如下的一些新現象:

  那顔蒙古氏族的貴族那顔,日益成爲高居于氏族成員之上的顯貴。他們擁有顯示尊貴的稱号,如巴阿秃兒(勇士)、薛禅(賢智)、伯顔(富翁)、太子等,以表明他們的特殊的社會地位。他們不僅擁有自己私有的牲畜和财産,而且還置蓄私家的奴隸——“梯己奴隸”(奄出·孝斡勒),成爲奴隸的主人(圖思)。

  那可兒貴族那顔的身邊,出現了被稱作那可兒的集團。那可兒是那顔的仆從,又是那顔的護衛和助手。他們來自和那顔不同的氏族,爲那顔服役,但他們效忠于主人那顔,得到倚信,本人又可以在對外擄掠時獲得财富和奴隸。他們可以上升爲貴族,又可以下降爲奴隸。從這個意義上說,它和春秋時代的“士”,有某些相似之處。但這隻是國家産生以前的原始意義的“士”。《元朝秘史》把“那可兒”譯爲“伴當”。因爲宋元以來漢語白話中,“伴當”的含義是主人的仆從或商人的“夥計”。蒙古社會已經發展到這樣的程度,部落那顔必須擁有自己的親信那可兒,才可能勝利展開對外擄掠,發展自己的勢力。

  門檻肉奴隸(李莎澤·李斡勒) 門檻内奴隸是那顔貴族私人的家内奴隸。他們主要是僮奴,爲貴族從事家内服役。門檻内奴隸或是通過投獻,或是俘虜,但都是來自被征服的部落和氏族。他們處于奴隸的地位,但可以上升爲那可兒。

  亦兒堅(民族成員)氏族成員亦兒堅是蒙古社會中的自由民。随着那顔貴族的形成,亦兒堅也在發生貧富分化。但他們作爲氏族的成員,仍擁有“平等”的權利,參與氏族部落的選舉。他們是所屬部落的部民(兀魯思)。

  随着氏族制度的進一步崩潰,在部落中開始分裂爲顯貴家族和普通平民兩類。平民(哈刺抽)無權充當部落首領,無權讨論部落和部落聯盟中各種事務。

  安答(結盟兄弟)不同氏族部落的成員,爲了相互支援,可以采取結盟的形式,互相成爲安答(結盟兄弟)。如也速該與克烈部的脫斡鄰,帖木真與劄答闌部的劄木合,都曾結拜爲安答。他們所統屬的部落成員,也因此可以互稱爲安答部民(“安答因兀魯思”,《元朝秘史》旁譯爲“契合的百姓”)。這種結盟當然是暫時的,極不鞏固的。它隻是由于一時相互援助的需要而形成,也可以由于相互間的利益沖突而宣告破裂。

  顯貴家族和奴隸的出現,日益沖擊着古老的氏族、部落組織。擄掠财産、婦女和奴隸,成爲草原上常見的現象。各氏族、部落的貴族,爲了對付共同的敵人而相互聯合,又爲了擄掠而相互攻戰。在成吉思汗誕生的前夜,蒙古草原上充滿了部落問的殺伐。人們記述當時的景況說:“星空旋轉着,衆部落都反了。不得安卧,你争我奪,搶劫财貨。草地翻轉了,所有的部落郊反了。不得下榻,你攻我打。沒有思念的時候,隻有彼此沖撞。沒有躲藏的地方,盡是相互攻伐。沒有彼此愛慕,盡是相互厮殺”(據《元朝秘史》蒙語重譯,明人總譯無此段)。《元朝秘史》中保存的這些樸素詩篇,正是氏族部落制度滅亡前的征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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